“我家的床沒你的大，兩人睡不舒服。”許言思考一秒，故作認真地說，“不介意的話，沈律師可以睡沙發。”

“介意。”沈植回答。

吃過早飯，休息了個把小時，兩人出發。許言開車時不說話，抿著看前路。沈植坐在副駕駛，低頭看材料，不過這樣容易頭暈，需要抬頭看看許言，看看窗外，調節一下。

下高速，把沈植送到客戶公司樓下，許言手替他整理領帶：“好了告訴我，我接你。”

“嗯。”沈植握住他的手，在掌心里了，放開。

他下車，關上車門，走了幾步又轉，見許言趴在方向盤上，側著頭，朝他揮揮手，像什麼送小孩上兒園的家長。

開完會，許言在回家路上接到許年電話，問他有沒有吃媽媽包的餃子。許言：“沒來得及，我昨天在沈植家睡的，剛公司開完會出來，現在回去。”

電話那頭安靜了會兒，許年：“哦。”

過了幾秒，他又問：“你什麼時候到家？我下午休息，去你那待會兒，到點了去接姐姐下班。”

“你來吧，我十分鐘就到。”

電梯里，許言收到沈植的微信：不用來接我，結束了我去你家找你

許言回：好的，我到家了

進了門，許年已經坐在客廳里看手機，許言邊換鞋邊問：“許小爺，給你泡茶還是泡咖啡？”

“吃餃子。”許年說。

“行。”

餃子煮好，許言端上桌，才吃了半個，就聽見許年問：“哥，你到底喜歡沈植什麼？”

“臉帥，材好，有錢，不搞。”許言隨口敷衍他。

明知被敷衍，卻完全無法反駁，許年噎了下，才說：“他以前對你不好。”

“我倆都跟以前不一樣了，所以給雙方個機會再試試，我是這麼想的。”

“要是試不好呢？”

“那就不強求了，大家心里也沒憾了。”許言喝了口水，朝許年出只手，“把我家大門鑰匙給我。”

許年莫名其妙：“干什麼？你的丟了？你剛剛不是還拿鑰匙開門？”

“我給沈植。”

“許言！”許年火氣噌地就上來了，啪一拍桌子，“你把鑰匙給他不給我是嗎！”

“激什麼，不給就算了。”許言笑著說，“開玩笑的，我還有一把，到時候給他。”

發覺被耍了，許年氣得直哆嗦，筷子都拿要不穩，開始換角度攻擊：“沈植看了那麼久心理醫生，肯定吃了不藥，吃多了痿你知不知道！”

涉及男尊嚴，事關重大，許言聽了，也啪一拍桌子，拍得比許年還響：“爬遠點！你才痿！”

“反應這麼大，是不是昨天晚上試過發現他真的不行？”許年冷笑，口不擇言，“哥，接現實吧！”

兩人正在為莫須有的男科問題爭得不可開，手機響了，許言瞥了眼，是沈植：我在電梯了，馬上到

“沈植現在不痿我不知道，但你要敢在他面前提這種事，小心我把你剪了。”許言低聲警告他，繞過桌子去開門。他往走廊看，沈植剛從盡頭的電梯里出來。

許年面不善地端著碗站在客廳，見沈植進門，換鞋——天殺的，那雙Berluti皮鞋，前幾天他在許言家見過的，居然是沈植的！這說明那天他來送餃子，沈植本就在！

他吧啦吧啦問許言花嫂子的事的時候，這朵姓沈的花肯定就躲在他哥房間里！

“許總。”沈植換好拖鞋，直起，跟許年打招呼。

許年捧著碗，表晴不定地變幻一陣，才邦邦回答：“早啊，沈律。”

現在是下午四點零七。

“還剩幾個餃子，我媽做的，煮了給你吃？”許言問。

“嗯。”沈植跟他一起進廚房。

許年在沈植面前很收斂，不吭聲，埋頭吃餃子，但吃了幾分鐘，又開始疑自己為什麼要慫，有什麼好慫的？

他鼓了鼓腮幫，作死的勁上來了——夾起一塊餃子皮，抬高，以引起許言和沈植的注意。

“哥，你看，不。”他抖著手腕，把那塊趴趴的餃子皮哆嗦來哆嗦去。

沈植沒什麼反應，跟看三歲小孩玩泥似的，一臉冷靜。許言怔了一秒，心頭火起，煩躁無比，拿起旁邊的紙巾包拍在許年頭上：“不吃就滾，在這礙眼！”

“滾就滾！”許年嚷嚷著撂下筷子，撈起椅背上的西服外套就走，頭也不回，把門關得鏗鏘有力。

五秒鐘后，他又窸窸窣窣開門進來，罵罵咧咧地把腳上的拖鞋換掉，再次揚長而去。

“他怎麼了。”沈植轉頭問許言。

許言：“他腦殘。”

兩人睡了個午覺才開車回沈植家，下高速進市區，路過商場，許言忽然說要買茶，讓沈植在車里等他。

“楊枝甘！”許言坐上副駕駛，好吸管喝了一口，“人很多，等了好久。”

“三十分鐘。”沈植看了眼表，接著看向許言。

許言嘬著茶跟他對視幾秒，安靜了會兒，問：“你等得不耐煩了？”

“沒有。”沈植頓了頓，“只是想喝口你的茶。”

“之前問你要不要，你不是說不喝。”

“現在想喝了。”

“……”

許言把茶遞過去，沈植喝了口。他抬頭時了一下角的漬，嚨一滾，把茶咽下去，許言移回目，重新含上那微的吸管，吸一吸，口腔被果香和香混合的冰涼涼填滿。

不知道為什麼，許言覺得那塊綿綿的餃子皮始終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十幾分鐘后，車開進車庫，沈植熄了火，坐著沒。許言也沒，還在喝他那杯楊枝甘，已經見底了，嘬吸管時會發出吸到空氣的咕嚕嚕聲音。

車庫里的應燈自滅了，一片漆黑。許言想到沈植怕黑，于是騰出一只手，過去，到沈植的手背。他的手是冰的，因為一直拿著茶，手心很，他牽住沈植的手，很快，在兩人掌心里的水珠變得溫熱。

黑暗不全是壞，能把某些東西藏，也可以放大。許言喝完最后一口茶，被撐大的不是胃，好像是膽子——他突然問：“你，你這幾年，那方面……都是怎麼，怎麼解決的。”

假如沈植真的因為吃抗抑郁的藥而沒有了那種世俗的，許言也認了，先治抑郁癥要，其他的以后再說吧。

沈植答得很坦然：“沒太大需求。”

確實沒有，生病后各種驟減，加上工作忙，他很有這方面的想法。藍秋晨也明確跟他談過藥對的影響，但很有想法不代表沒想法——有想法的時候沈植清楚自己是什麼反應。

“那就是還有點需求？”許言嚴謹地琢磨著沈植的用詞，反正誰都看不清誰，臉不要也罷，他接著問，“有需求的時候，怎麼辦呢？”

“想知道？”

沈植問得認真，許言點點頭，又意識到他看不見自己點頭，于是說：“想的。”

沉默片刻，沈植拿起手機，解鎖，在屏幕上點了幾下。許言看過去，發現是備忘錄界面，里面存著幾段錄音條。

沈植側頭看他一眼，接著隨手點開一條錄音。

手機里傳出輕微嘈雜聲響，許言沒聽出什麼名堂，手到音量鍵，按了兩次上調鍵后，驟然響起的人聲幾乎嚇得他把茶吐出來。

“嗯……等、等一下……嘶——”很急促的氣聲。

“你慢點……先別……呃啊……”撞擊的聲音，由慢到快。

“輕點，輕點，求你了……別那麼快……”兩人錯的息，又低又沉。

“沈植……沈植……慢點行不行……”要哭似的懇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