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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皇帝——雲暗鳳闕》第十回 委欽差山東查巨案 聽謠傳侍堯畏黑磚

和珅聽他嘮嘮叨叨說「當年跟乾隆爺下江南」——這是連黃天霸的十三太保都捎帶進去了,笑著心裏一,問道:「這次都誰跟欽差,除了您一家父子,黃天霸的徒弟們去不去?」邢建業道:「太保!十三個人兒打架累死一個,剩下十二個,只有黃富、黃富宗、黃富揚、黃富名五六個人還囫圇,剩下的不是斷胳膊就是瘸,還『太保』呢!這回萬歲爺還點有梁富雲跟兒,也在裏頭呢!唉……話說回來了,也不能說這些太保無能,如今太平久了,他娘的人都變了兒!都像躁氣得了痰癥,就發邪火,傢伙就想打架!一招就一群,打東家抗府,滅門抄家都不帶寒磣的——山東泗水劉賢魯,就為繳租時候過秤的說了句『裏頭稗子糠殼兒也忒多的了。你家風車子要壞了好好修修』,這不是閑話一句麼?就打起來!——幾千人一個招呼就起來砸東家糧倉!為這一句話,福四爺殺了七十多個人——你說說如今這事兒還世道?」說話間已到後堂天井,果見上房燈火通明,因為裏頭亮,隔著竹簾看得清爽,八仙桌上擺著菜肴,劉墉、錢灃、于敏中、紀昀、李侍堯都在,居然還有福康安和戶部郎中郭志強!心裏詫異著步進去,除了劉墉,眾人都從座中起見禮。和珅估量座次,正中是劉墉,挨次于敏中左陪,右邊下首第一位是錢灃,主位右邊椅子空著,料是給自己留著的。還待遜座,劉墉拍拍椅背說道:

「當仁不讓麼——你該坐這裏,不要讓了。我估著你還要一刻才得來,他們還有事要回去商辦,就做主先坐下說話了。」

「沒幹系沒幹系。」和珅笑著一揖席,接過衙役獻上的茶,說道,「要不然還能早一刻回來呢!有兩個師爺帶家眷住京,幾個婆娘拖著不讓拿人,又吵又鬧,殺豬價哭啼撒潑兒撞天屈,說們男人『是正經人,花酒都不許他吃,哪有逛窯子的事?』又說要撞景鍾告順天府……好容易我才哄住了……」紀昀笑道:「你怎麼哄人的?」和珅道:「我說你們真是一吃個砂鍋——只知道脆不曉得牙磣!你們告過狀沒有?那都是冤沉海底死絕命亡萬般無計昭雪的人才肯走的道兒!先在刑部門口攔轎,揍三十,再滾釘板背狀紙,沒準兒還不接你的狀子,司打贏了你還落個『以民告』發配出三千里去苦役——你們男人也就是個風流罪過,犯事兒極小,過堂取保平安回家,照樣吃飯過年——你們這麼折騰,本罪過比你男人更大!來,們抗拒府,咆哮阻扼公務,統都給我拿下!這麼一哄,都不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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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眾人都笑,和珅看那席面,雖然熱香流溢琳瑯滿目,滿桌都是碟子,什麼青芹拌蓮菜片兒、蘋果片、桃、清蒸,還有五香魚、乾貝燒菜心、水晶蝦、白斬、燉火、燒二冬、燴三鮮諸類各,沒有什麼貴重菜,通算也就值二兩六七錢的景,只正中擺著一個盤龍汝瓷扣盌,瑩白如玉的糯米扣碗兒上面嵌滿了小紅瑪瑙珠子似的櫻桃,名字得好聽「雪山紅玉」,其實也並不貴,只盌提耳著名貴標籤,上邊寫著「××廚子敬制」,「坐」在紫檀木臺座兒上格外出眼,一可知是賜的膳菜,和珅頓時明白了,不是紀昀、于敏中小氣,既然皇帝賞菜,別的菜都不能比它更貴重。見劉墉起小心夾了一粒「紅玉」,忙也照樣辦理,其餘眾人也都依樣葫蘆,這才大家隨意。

座中諸人都是位極人臣的中朝貴介,人人要講規矩擺氣度,于敏中、和珅、郭志強三人還是第一次與紀昀等人同桌就席,又有個「禮送榮行」的大題目在裏頭——這樣的筵席永遠都是擺擺樣子而已——寧可「吃過」了回去再吃也斷不肯在這裏饕餮飽餐的。因此,劉墉箸、紀昀勸菜,大家也便箸、寒暄讓菜,都像提線木偶般僵板獃滯,三巡敬酒「一路風塵保重」草草食,劉墉說聲「方便,多承厚意」便起,眾人也就紛紛離座,都「飽」了。

「於易簡昔年和我曾一同教於黃老先生英年征君。那時文章人品也都還好。」一時撤席散坐,于敏中拈鬚嘆道,「誰知世間鬼蜮為幻,說變就變了。三位大人去,萬萬不必和他客氣,查出眉目就拿人抄家,替我狠狠地揍他!他這樣不爭氣,真我掃盡面,辱沒祖宗敗壞門庭,想起來就氣恨悲苦。可他畢竟是我的弟弟,待到結束,我還是要去求皇上恩典,保不住他也是他的命,一碗涼漿水飲我還是要送他的……」說著,淚水已經涌眶而出。眾人無可安,都只黯然不語。劉墉不能沉默,嘆道:「中堂不必過於神傷,這話我聽著也覺心酸,目下先要把案子查明。國泰婪索屬員貪賄不法,於易簡有多染指還不甚瞭然。他是布政使,國泰賣鬻缺,沒有他作倀什麼事也辦不。倘若只是上逢迎,那就只是另案分的事,如果陷得很深,兄弟只好待讞明之後去向皇上求,公義明白,私誼權衡,於大人見得是。」錢灃忖度著,原以為于敏中必定要痛斥於易簡,一味「嚴辦」口風,撇清自己塞住眾人的口,聽他說得有理有致有,且是沉痛誠摯,也不心裏一陣空落,徐徐說道:「劉大人這話也是我心裏要講的言語。就是親兄弟,也有柳下惠、盜跖之分。他早已獨立門戶,又遠在千裏外做,近墨染皂只能怪他自己不修德品。於大人方才說的,學生聽了十分,足見大人風節,也知大人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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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珅原是最能幫鬧湊趣兒說話的,俗語說的「混子」,能把場面攪得熱鬧歡悅起來,但此刻幾次言三緘其口。一是覺得了自己「不上臺盤」,這麼得有分量的話措詞不來,自慚形穢「太俗」;二是「副欽差」份局定了不能說。更要的是他袖子裏鼓鼓囊囊還塞著些「不好意思」的東西,無論如何帶著鬼崇,「人話」不能說得氣壯,憋了半日,蹦出一句話來:「請中堂放寬懷些。」于敏中卻轉了話題,偏轉臉問郭志強:「方才你和福康安趕來,說有事要稟,是什麼事?」

福康安騰地蒼白了臉。他的大名從來還沒人敢這樣直呼過,在座的紀昀一向他「世兄」,劉墉以下從來都是稱字而避名,「福四爺」、「福爺」、「四爺」,連乾隆本人,私地時常也他「康兒」。他立有軍功封著侯爵,在一等侍衛之首,素來心志高傲,一心出將相,圖繪紫閣名垂竹帛。于敏中這樣疏,直是視他一個相府衙,他的自尊心被于敏中輕輕一刺,立刻滴出來,角吊起一冷笑,偏臉對郭志強道:「你給他稟。」眾人立刻雀無聲。

「有兩件事要稟紀中堂、於中堂。」郭志強在不過氣的沉默中說道,「一是隨赫德從天山大營給戶部發來諮文,秋天發了泥石流,從天山到烏魯木齊有一千多里道路沖壞了,得趕維修,這筆銀子已經撥過去一半,就再撥完了也不夠使,請示從軍費外再調撥二十萬兩,總計是六十五萬。這個時候正是冬天,部里想著春天雪化后好走路,隨赫德又給傅中堂寫了信,說沒有現銀招募民工極難。傅中堂現病著,就由四爺帶我過來了——這是一件。」他又道:「再一件是蕪湖糧道發來的,福四爺去年九月帶兵彈泗水縣劉賢魯父子倡民變,從糧道上借了餉銀五萬兩,現在虧空銀子得趕補上,蕪湖糧道去年上繳庫銀四十八萬,有旨意明年春天備荒,備荒的銀子稍有短缺,道里能自己設法,但旨意里說泗水等地民風刁悍易於生變,大兵剛剛征剿過,『盜戶』要加意恤防範,不要等春天時措手不及,這樣算下來,戶部應得撥給蕪湖道十萬銀子才能彌補差使。請中堂裁度。」說著,雙手捧上一疊文書請紀於二人過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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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昀接過來只看看封面便給了于敏中,笑道:「到都在手要銀子,銀子真是好件啊!往常都是傅中堂料理這些事,後來又是阿桂,我這大學士只講琴棋書畫,不問爬滾打,要多聽聽眾位的意見,福世兄你有什麼章程?還有侍堯,今晚怎麼這麼寡言罕語?」話音剛落,于敏中問道:「什麼『盜戶』?」

「盜戶就是匪屬。」郭志強道,「還有從匪造的人家統稱『盜戶』。這些人都是赤貧,又都信奉邪教,互相串通聯絡救護,一家有事百家呼應,所以極易人煽鋌而走險——我在山東當過縣丞,聽見『盜戶』兩個字,衙門裏無大無小一齊頭皮發麻!」紀昀笑道:「老於沒讀過《聊齋》麼?裏頭寫一個狐貍,已經讓道士收進葫蘆里,還在裏頭大:『我盜戶也!』」幾句調侃,本來已經帶了戾氣的屋裏氛圍頓時一緩。大家都笑了,只福康安一臉漠然,雙手按膝端坐不語。

李侍堯今天一直都在發悶,今晚送別劉墉,幾乎沒有說話。上午在軍機聽得小軍機烏拉蘇遞了個悄悄話,他謹防有人「砸黑磚」,說廷過來消息「口風不好」。什麼「黑磚」又是什麼「口風」卻一點也不到頭腦。他帶兵打過仗,又干過銅政司「銀臺」,出任巡又當總督,管錢管又管人,一向雷厲風行殺伐決斷剛明,得罪的人到底是誰,有多大來頭,又是什麼事由,一時心裏麻一樣,理了多半天也毫無頭緒。直到紀昀點名問話,才覺得自己心思太重,連眼前的場面都顧不上了。趁著幾句笑語他穩住了心思,說道:「我有幾句芻蕘之見。請二位中堂酌定。既然出了泥石流的事,運銀子萬不能等春天,春暖冰化,道路更難走。隨赫德要六十五萬,是打著虛頭的。因為戶部不比兵部,給銀子從來掯勒,『漫天要價就地還錢』,預備著你攔腰一刀。這一層不必向隨某人挑明,只說各用銀子多,請將軍恤戶部難,戴頂高帽子給他,銀子四十五萬即刻撥去,實在不敷用再補。在天山招募民工那是扯淡。建議隨將軍把這銀子補軍費,賞給軍健補進伙食,那些兵就是強勞力,一個頂得三個民夫,又有賞銀又打牙祭,當兵的沒個不歡喜的。這麼著,天山大營準沒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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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頓話說得紀昀連連點頭,連福康安也暗道:「父親說李侍堯渾是計,果真不假。」剛綻出一笑容,于敏中說道:「皋陶說得切實中的。既如此,先撥四十萬去用,不夠了再補。就是盜戶的賑恤,也不能太大方,有些病是寵出來慣出來的。每次都打得富富餘余的,寬了又寬,驕縱出來不得了。」這話原也不錯,但誰都知道福康安賞賜士兵最「大方」,輒千兩萬兩揮金如土,是有名的「威福將軍」,此刻說來,竟似專門指責他的。連帶著前頭的話餘波未息,于敏中不知不覺已連連傷了福康安,福康安倏地收了笑容,雖不,眼中已閃著寒的波。紀昀現在名位還在於敏中上列,聽他言詞不遜,連個商量也沒有,也是一陣不快,轉臉問道:「世兄,你看怎樣?」

「我還想聽聽於中堂補給蕪湖道的事怎麼安排。」福康安端坐不,一臉假笑說道,「當時劉司寇被圍在皇路集,我在曲阜代皇上祭孔,告急信傳到我那裏,江南大營駐兗州的營兵調了二百五十名,加上府衙、泗水縣衙的衙役,還有我的親從馬弁,共是五百人。餉銀是我借的,責任也是我的,所以也很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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