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星雲小說 軍事歷史 乾隆皇帝——雲暗鳳闕 第十四回 丘八秀才本色畢露 風流天子意馬心猿

《乾隆皇帝——雲暗鳳闕》第十四回 丘八秀才本色畢露 風流天子意馬心猿

二人聯袂進養心殿垂花門,便見王廉迎上來,小聲請了安,說道:「二位爺稍停下子再請見。老爺子方才發了脾氣,這會子正在訓阿哥呢!你們進去,阿哥爺們臉上掛不住。」李侍堯看看,果見院中侍衛太監一個個都了驚似的,蝦著腰臉蒼白,斷了線的木偶似的立著,大氣兒不敢出。因和紀昀並肩立在廊下,側耳靜聽暖閣中靜。

但暖閣中卻沒有靜,像一院子人都睡沉了,一些兒聲息不聞。兩個人既不敢說話也不敢走,屏息立了足有一刻時分,才聽乾隆在裏頭吩咐:「兩個畜牲進來!」李侍堯嚇了一跳,以為是紀昀和自己,看紀昀時,只見紀昀微微搖頭擺手,便聽殿中王八恥的聲音:「主子爺息怒了,二位爺請進去,多給主子賠著點小心,這就沒事兒了……」接著便聽謝恩聲,起裳窸窣聲、腳步聲、進殿磕頭謝罪聲:「兒子們錯了,往後再不敢胡逛了。兒子不爭氣,怨不得阿瑪生氣。求阿瑪息怒,彆氣壞了子,兒子的罪過就更大了……」至此李侍堯才知道,是兩個皇阿哥犯過,在裏頭挨乾隆的庭訓。

「方才教訓了你們那許多,其實你們的錯只有一個:忘了份。」乾隆說道,「忘了份就是忘了名。聖人設教重名節,要記住『名』還在『節』前頭,可見是多麼要!」

「是是……」

「出宮到部里聽政,是朕的旨意,這不是過失。到街上走,只要不為鬥走狗尋花問柳,也不是錯。看見有妖人演法,本應知會李侍堯或地方查拿——要那樣,朕還要褒揚你們——可倒好,你們和街子一樣,圍觀、看稀罕熱鬧!回到宮裏,又和太監一樣嚼舌頭說新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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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是!」

「拋開金枝玉葉這一層,你們是國家干城、與國命脈休戚相關,這就是名!」

「是是是!」

乾隆似乎沉了一會,又道:「再說,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們出去,也不和敬事房說,也不向師傅請假。一旦外頭有個什麼錯失,怎麼料理?」便聽一個阿哥似乎賠笑解說:「兒子們不敢惹事,想著京師輦下防嚴肅,再不得有甚麼意外的。皇阿瑪這一教訓,已經明白過來了——」「你不明白!」乾隆斷聲喝止了他,冷笑道:「你這仍舊是混賬想頭——誰擔心你安全來著?比如李侍堯帶兵拿人,連你們一索子綁了遊街,你們還做人不做?——蠢!去問問你們師傅紀昀!」

紀昀和李侍堯二人面面相覷。見王八恥小心翼翼挑起簾子,紀昀忙拽一把李侍堯褂角迎了上去,卻見是八阿哥顒璇、十一阿哥顒瑆哥兒兩個垂頭喪氣出來,正想給二人避道,顒璇二人已先避在窗下。顒璇笑道:「紀師傅來了!我們犯了錯兒,皇阿瑪有旨意,回頭過去再聽師傅教訓……」紀昀笑著點頭,未及說話,便聽乾隆在裏頭道:「紀昀李侍堯進來——別理他們!」

「是!」紀昀忙答應一聲,又向二人點頭致意,和李侍堯哈腰進殿徑趨暖閣,一邊行禮,一邊看乾隆臉。乾隆卻沒有想像的那樣厲,案上放著一幅畫,是《太宗八駿圖》,半展著,還有幾塊玉佩環什麼的古玩擺在案角,似乎乾隆正在賞古玩,突然了兩位阿哥大加訓斥。他站在炕邊,一邊翻起那畫角端詳,一邊問道:「你們剛進來?」

「臣等已經進來多時了。」紀昀生怕李侍堯順口說假話,忙搶先賠笑道,「知道皇上正琢荊山璞玉,皇子方蒙過庭之訓,沒敢進殿驚。」「當面教子,背後勸妻嘛。」乾隆一笑道,「進來聽一聽,於他們有好。」李侍堯道:「皇阿哥與臣等也有君臣名分,我們該當迴避,給兩位阿哥稍存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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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微笑命坐,自己也坐了炕邊椅上,舒了一口氣,說道:「這個想頭不錯。李侍堯也長進了。他們出宮到部里,回來繞道去北玉皇廟,聽說朕去買過這幅畫,也去買了兩塊玉。見有個道士施法賣葯,大冬天的現剜現鏟,種出一棵葫蘆,摘了葫蘆就倒出葯來,也有不給錢的,也施藥結緣。圍了上千的人看,他們就也圍著看,回到宮裏還和哥子兄弟們嘀咕他的『神通』——太沒心思了!」「阿哥爺們過去只在毓慶宮讀書,是了點歷練的緣故,臣敢保再不會出這類事了。」紀昀沉著說道,「這是師傅們的責任,講《資治通鑒》時很該提醒阿哥們,留意歷代造逆邪之徒的聚眾蠱手段的。阿哥爺們畢竟初涉政治,萬歲似乎不必責之過深。」李侍堯道:「順天府來請示過我,我說沒有清底細之前,天理教、紅教這些教匪活,只要沒有擾治安,一律不清首犯窩底巢,一夜就連拔掉它了。眼下年關近,我的差使就是京畿平安祥和度節,不敢敗壞了太平熙和盛世景觀。京師里到時候朝覲的外國人也不,鬧出宋江元宵大鬧東京的事來,就壞了皇上的大局,死一百個李侍堯也抵不了這個罪呀!」

「慮的是,想的是,說的是!」乾隆讚賞地看著李侍堯,已是滿面霽和,「你這樣想就有古大臣之風,不局限於你那個衙門差使了。軍機大臣不兼九門提督,是先帝留下來的規矩。因為兩個職位權都太重了,責任太大也不能兼顧。你雖不軍機,軍機上有事還是要你來辦。聽說昨天整肅了一下衙門?整得好!不要怕閑話,不要怕人砸黑磚盤算你。朕以寬為政,以聖祖之法為法,不是要放縱天下這些齷齪殺才兒。仁育義正相輔相,也要有一批敢殺敢砍的烈直之臣!如今的庸臣陋吏是太多了,多如牛!不能用,也不敢盡都罷黜了。」他輕輕嘆息一聲,「畢竟這些人是**基,要靠他們行使政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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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侍堯聽乾隆這樣殷切勉勵,心裏一暖流沖騰逆折、脈賁張間臉都漲得通紅,多天來疑思、焦悶、沮喪……蒙在心頭的霾一掃盡凈,待陳詞謝恩,一時竟尋不出話來。又聽乾隆慨嘆吏治艱難,更覺治理乏,不暗自嘆息。紀昀也嘆,笑道:「揚州有輕薄年套《陋室銘》作《陋吏銘》,不知皇上聽過沒有——不在高,有場則名。才不在深,有鹽則靈。斯雖陋吏,惟利是馨。圓堆案白,錢秤青。談笑有場商,往來皆灶丁。無須調鶴琴,不離經。無刑名之聒耳,有酒之勞形。或借遠公廬,或醉竹西亭。孔子云,何陋之有?——這還只是說鹽務之員,其餘牛鬼蛇神為魍為魎就更是一言難盡了。」

「這種事幾乎每次朝會覲見都要說說。」乾隆苦笑了一下,「卻也只是說說而已,『而已』而已。翻遍二十四史,吏治中平時多,好的時候屈指可數,總歸沒有什麼一治就靈的藥方子……不說這些煩心事了。你們進來,是議一議春闈考題。紀昀雖不任主考,學是好的,李侍堯是個秀才,參酌著擬出來封存了,就不再商議這事了。」李侍堯賠笑道:「皇上說臣是實。當年我闈,錯把『翁仲』寫『仲翁』,了『二大爺』,皇上還有詩『翁仲如何作仲翁?爾之文章欠夫功。而今不許作林翰,罰去山西作判通!』這才去了山西!我聽皇上安排,請紀公草擬。」

紀昀一笑,說道:「說到學,哪個人及得我們皇上?我差著十萬八千里呢!反反覆復一部《四書》考了幾百年,題都出得重複,千奇百怪出花樣兒。臣以為今年不要出截搭題,也不想著偏、怪、奇、,堂堂正正直出直的出,只怕他們想破了腦袋也意料不到呢!」乾隆笑著點頭,說道:「這麼著倒好。別看朕讀四書,韋編三絕,真的弄險弄怪出奇出詭編題目難人,未必編派得來的。那桌上有筆,紀昀你記,頭一題:恭則不侮——如何?」紀昀忙到隔柵旁小桌前提筆援墨寫下了,沉思著說道:「這宗旨極堂皇的,和社稷天下相連就更大了。加上『祝治宗廟』,皇上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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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乾隆大為高興,「就是這樣,算一個題目。」轉臉對李侍堯道:「你也擬一個來!」李傳堯道:「也要防著有人盡往大想——『年已七十矣』,與『萬乘之國』聯題,不知可用否?」紀昀見乾隆點頭,就寫了紙上,端詳著兩道闈題,忽地若有所思,目一閃微笑了一下,說道:「總是要尊君親為上,『萬乘之國』改在前頭似乎好些。」乾隆笑道:「隨你,你可再出一題。」紀昀說道:「臣的題目是『天子一位』和『子服堯之服』,請聖裁。」說罷又重抄一遍雙手呈上。

乾隆看了一遍,滿意地押了璽印,小心摺疊起來,取過一個金線通封書簡,在封皮上寫了幾個字,把考題封錮了,封口都鈐上印,開了靠牆大金皮櫃,雙手把書簡放在上面一格,又鎖錮了,這才歸位,說道:「這把鑰匙只有朕有,太監私啟這個柜子是要死的。題目只有我們三人知道,泄出去,君臣之義也沒了,功勞分也沒了。張廷璐是為這個腰斬的,殺倒在西市,上半還沒死,用手指蘸自己的,蜿蜒連寫了七個『慘』字——你們不要學他!」他臉上帶著一惘然的微笑,平平淡淡述說了雍正朝真真切切發生過的一件往事,說家常話那樣娓娓而敘那極慘可怖的場景,紀昀和李侍堯只覺打心底里泛上一陣寒意,襲得人直要打噤兒。紀昀勉強笑道:「國家掄材重典,我們參與機要是皇上莫大的榮寵信任,豈敢見利忘義,以命兒戲?」「朕知道你們不會,不過白囑咐一句。」乾隆仍是帶著那種莫測高深的笑容,下意識地著案上那幾塊玉,卻轉了話題:「如今看來,山左山右倒還不如江南安定。于敏中忙了一晚上,也就是部署防止教匪異這件事,看來朝廷也有『年關』吶!老百姓是逃債還賬不好過,年節人民鬧,聚起來不定出什麼事,金吾不是盛世,止百姓社會、祭祀、串街熱鬧慶昇平,那是沒有這個理。什麼『天理』教?仍舊是白蓮教的苗裔搗!西邊的軍事阿桂掌握,東邊是國泰的案子,文事武事都不能出子,哪個地方出病,就要稽案追究主責任,你們要記清了!」

「是!」紀昀忙答應道,又試探著問,「劉墉就在山東,查案是差使,賑災和剷除教匪的事可否一併辦理?」李侍堯也道:「國泰是山東巡,現在查他貪賄,雖然沒有奪職,他心裏忐忑著未必能盡心辦差。劉墉也不能把心思放在民政上通攬全省政務。和珅明強幹,請皇上下旨,命和珅全權辦理。責任攸關,就不至於互相推諉。」

乾隆想了想,搖頭道:「朕看和珅這人,有點於人事疏於政務的樣子。小事辦得太漂亮,大事就不見得中用。于敏中既管了這事,無故換人也不好。十五阿哥明天啟程去山東,就便讓他巡視督察就是,也不宜為幾個教匪折騰得如臨大敵——朕倒是關心春闈,李侍堯要用心選些有用人才上來。真正的碩儒、文學之士,八文章倒未必做得好。要讓考從文卷里用心察。你們平日瞧著好的,也可以薦給朕用。」李侍堯笑道:「考生里還是人才濟濟。一頭臣用心察,一頭也要瞧他們運氣。」因將曹錫寶幾個人會文的景笑著說了「我抄了他的信,真是連篇絕妙好辭,上一場畢竟也沒能僥倖」。乾隆微笑著,聽得很專註,卻沒說什麼,只道:「真有好文章,抄錄進呈朕看,能解頤一笑也好嘛!你們跪安出去辦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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