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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皇帝——雲暗鳳闕》第十九回 奸和珅一石投三鳥 晦國泰密室計對策

和珅不一怔:今兒怎麼這麼不順?我請示戶部勘察,你順勢就把差使砸過來!現我眼見就進大軍機,你倒讓我帶民工蹚鹼水灘子修田?人一天都有三昏三迷,我這是怎麼啦……他不敢再說下去了,嘻地一笑收住:「這得要靳輔的魄力陳潢的才。奴才怕沒這大本事。」這一刻王爾烈也醒過神來,笑道:「還是先照十五爺的籌劃,把黃花鎮這一帶治好,朝廷百姓見了實在好,銀子也有人也有,分段循序治理出去,這才切實可行。」

「我這就到德州,然後再去兗州府。」顒琰知道這事議論下去沒完沒了,因笑道,「那是孔聖人的故里,怎麼總鬧抗租抗糧的事?我的欽差行轅不,就設在德州,你們該怎麼辦照自己的章程來,有大事行文咨會一下就,我不干預。」他猶豫一下,又道,「盜賊出沒民遍地,不是歌舞昇平之時啊!修文廟修學宮我都贊。給蘇奴王陵封土,大造園亭酒肆,還有會館,聽說院也新建了十幾座,和文廟對峙而立相映輝!一夫不耕,天下必有飢者,一婦不織,天下必有寒者。這要虛耗多人工財力?崇如公,你到濟南,這些無益的工程還是停下來吧……」

他語氣不重,但卻說得毫不含糊。劉墉三人屁已經離座,又坐了回去。劉墉說道:「德州這次興工,是和珅錢灃建議,我同意了的。十五爺以為不妥,我回去一定照爺的指示辦理。只是有些工程工料都已經備齊,正建到中途,忽然下令停工,浪費太大,也易給小人趁貪污可乘之機。可否暫時不下令,維持原來的會議意見,我的面子是小事,別讓縉紳們說出**出爾反爾的話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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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的面子也不是小事。」顒琰說道,「不要下令停止工建,地皮錢和捐銀加重些,讓他們而卻步。還有,由德州府出面,凡買賣良家婦院的,那些個老鴇兒王八頭兒大茶壺,跑經紀的掮客,枷號罰銀子,建在文廟附近的院限期另選地方,這麼著不,他們也就知難而退了。」

一句話,派衙役三天兩頭攪擾搗,土木工程也就自己「無疾而終」,這就是顒琰的辦法,劉墉算是頭一回領教了他這份,和珅因劉墉說是自己的建議,一心思量著怎樣挽回,心裏惱著劉墉,卻嘻嘻笑道:「十五爺,這辦法最好!攤子大了,原來我想著不好收場,還和石庵公說過,這不合朝廷重農抑商的宗旨。十五爺這一提點就明白了,這裏工程越招人越多,不但容易出事,鄉里的地撂荒了誰種?我們到濟南去,把這汪水乾了就是!」顒琰方笑著點頭稱是,不料旁邊的錢灃卻道:「夫子之禮有經有權,不能以偏概全,四民[1]

之中商居其一,以義為本取利,聖人不。和大人在德州廣興土木,我是贊同的,現在和大人變了主張,我沒有變。這沒有什麼『不好收場』的。我會十五爺的王命,是擔心農民進城做工撂荒了土地,怕虛耗了錢糧,糜爛奢華之風興盛,卑職以為是多慮了!」

這真是一語既出四座皆驚。顒琰給了劉墉臺階,劉墉含糊,和珅見風使舵,就繩兒完事兒了的事,孰料他橫中出來點這麼一炮!劉墉和珅都半張了口呆坐著,不知怎麼說好了。惠兒正倒茶,愣神間茶水也溢了出來。

「哦?」顒琰自打出娘胎,除了乾隆時加庭訓拂拭,還是頭一遭遇到錢灃這樣面斥其非的,怔了一下,笑容已凝固在臉上。他沒有發作過外臣,有點不知所措,而且自己有話在前人「隨意」的。但自尊心被這一刺,已是流出來,冷冰道:「還有『以偏概全』?願聞請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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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錢灃一拱手說道,俯仰之間氣度從容英風四流:「管子《侈靡篇》有云:『奪余滿,補不足,以通政事,以瞻民常。』使『富者靡之,貧者為之。』所以『雕卵然後論之,雕橑然後黌之』——把蛋畫上花兒煮了吃,木柴上雕了花兒用來燒飯!十五爺,德州興修土木,出錢的不是**,是四方行商大賈,來做工的是鄉里貧民。**不花錢,貧民勞作換錢贍養家口,這是一舉兩得的事呀!」

「你說的是管子。孔子呢?」

「溫良恭儉讓,攸為五德,孔子還說,貧者士之常也,儉者人之也。」錢灃直面凝視顒琰,靜靜說道,話語中帶著金石相激的音,「於一人一家,儉是德,於國計大政,也應從儉,所以卑職說這是權宜變通。北宋皇祐二年兩浙大飢,范仲淹守杭州,倡導佛寺、舍大興土木。這一年兩浙惟有杭州沒有流徙之民。當時杭州監司彈劾范公『不恤荒政,嬉遊不節,公私興造,傷耗民力』,范公自辯『所以宴遊及興造,皆發有餘之財以惠貧者。貿易飲食、工技用力之人仰食於公私者,日無慮數萬人。荒政之施莫此為大』,范公一代忠良名臣,不得為非聖無法。」

這一節說得有理有據擲地有聲,顒琰剛剛說過「民遍地」的話,便覺駁斥艱難。但他前頭話說得斬釘截鐵毫無餘地,就「俯就」而言斷斷沒有那個理,一時竟僵住了。正沒計奈何,劉墉說道:「你不要和十五爺爭了。管仲也不是聖人,范仲淹就是赤足完人了?他的這一套恤荒之法,到了南宋了規矩,窮奢極偏安荒,所以才有亡國之變。禮有經有權,還是以經為本,這才是理國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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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到這裏,錢灃唯唯謝過也就完事了。但他似乎鑿方眼得十分認真,侃侃又道:「管仲是聖人表彰的仁者,范仲淹是千古賢臣的楷模。這件事眼見是富人掏荷包,窮人得益,何樂而不為呢?儉是奢非不能一概而論,北宋真宗年間有奢逸之風而四海晏然,神宗勤儉求治反而盜賊起!所以《呂氏春秋》不以先王之法為法,審時度勢,該儉儉,該用奢時就用奢。一句話說了,民為貴——老百姓掙到錢吃飽飯,誰肯做賊造反?」

顒琰越聽臉越難看,他的母親魏佳氏出寒苦,自小掰著口喂飯,呀呀學語時就教他「儉省些,別充大尾鷹」,耳濡目染,養就的「儉德」,多次蒙乾隆當眾獎贊。錢灃這一套說得就是天上掉花兒,盡自駁不,也還以為是「異端」。頓了許久,知再爭論只有更僵,因徐徐說道:「權宜之計說到底仍是『權宜』。今天不再議這件事了。你們回去商量一個章程,稟奏皇上知道就是了——去吧。」

「執拗!」聽著三人下樓腳步去遠,顒琰狠狠將茶杯一蹾說道,「言偽而辯——查他是不是了人家的好!」

「言偽而辯」是孔子誅殺正卯時數落他的罪名的一條,意思是說起歪理頭頭是道。這裏引出了指向錢灃,站在一旁出神的王爾烈不吃了一驚,見顒琰氣咻咻的,踱過前去一笑說道:「十五爺先別生氣。我方才在一旁聽,心裏在比較,和珅和錢灃這兩個人,不知哪個好些?」

「當然是和珅!」

「他好在哪裏呢?」

…………

顒琰語塞了,偏著頭思量,卻想不出「好」來。

「我來替十五爺說。」王爾烈莞爾一笑,「事是他們三個商定施行的,劉墉或者另有深心,和珅識時務,錢灃不識時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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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唔!」

「十五爺已經說了錢灃『執拗』,和珅絕不執拗。他的心思比錢灃靈出一百倍。十五爺不信,再召他們,說您已經變了主意,要他們在濟南照德州如法炮製,和珅準保贊同,妙語如珠說您『從諫如流,量宏大』。」

「唔……」

「心逆而險,行僻而堅,言偽而辯,論丑而博,順非而澤。」王爾烈道,「正卯這五條罪,孔子說:『天下有大惡五,而盜竊不與焉』。五罪居其一,不得逃君子之誅,這是比賊匪更重的罪。錢灃既然是『言偽而辯』,那就有可殺之理。」

…………

顒琰不吮氣了,獃獃地看著小惠疊裳,心裏一片茫然。王爾烈知道他已心,徐徐下詞問道:「十五爺嚼過諫果沒有?」

「就是橄欖。」王爾烈補一句說道,「《本草》裏有注,此果『其味苦,久之方回甘味』。昔年聖祖在位,郭琇、姚締虞一干名臣,在君前直批龍鱗,聖祖有時被頂得怒氣發,卻從沒有挑剔過他們品行,更沒有懲罰過。世宗爺的脾氣爺也是知道的,發作起來滿殿人人慄個個失,孫嘉淦尤明堂都頂過他,有時氣得先帝渾直抖臉蒼白,分時卻是『高高舉起輕輕放下』,為什麼呢?——

「孤臣難得、諫臣稀有啊!……錢灃這人以往和我沒有過從。這次也只是偶爾見面三言兩語的點頭。他持論是非我還沒有想,但他是坦誠直言的人,明明白白的大丈夫!十五爺……如今這樣的人可是越來越了啊……」

顒琰一直沒有話,只靜靜地聽,雙眉擰了,彷彿吮吸什麼似的嘬著窗外,至此,站起來緩緩踱至木榻旁。惠兒已把他所有的件洗凈熨平疊好了,正在打包裹,忙退到一邊,小聲道:「十五爺,你的樟木箱子那夜裏人給砸爛了,小悟子說得熏熏香才好。我不會……」

「常換常洗的服還會蟲蛀了?我不用熏香,皂莢洗出的服就最好。」顒琰說著,取過一條臥龍帶看看又放下,又親手出自己常披的飾貂羔皮大氅,到樓梯口對王小悟道:「你去走一趟,把這個賞錢灃。不,贈給錢灃——這麼冷的天,我看他穿得太單薄了。」他迴轉來對王爾烈道:「王師傅,是我想事左了。你接著說,我聽著呢……」

五天之後,顒琰自德州沿運河到濟寧下兗州府拜謁孔廟,劉墉一行走陵縣、臨邑、濟旱路直趨濟南。這是過了明路的,一路滾單驛傳三百里道路騎不絕。每日行蹤止宿,時時都有人報知巡衙門。

自北京「看摺子師爺」書房莫名其妙地銷聲匿跡,山東巡國泰心裏很是慌了一陣子,派盡了手下曾在北京當過差的回京打聽,刑部、大理寺、順天府和務府探了個遍,回來卻都是眾口一詞,說幾個師爺「捲款逃逸」。想下海捕文書捕拿,在北京地面上外省巡玩不轉,只能靠順天府去辦。他倒不是心疼「書房」里存著的那幾千兩銀子,幾個師爺負責和京聯絡,一手托兩家,知道的事太多,落到順天府手裏不定惹出多大的禍事,因此只好忍了。他自己的事肚裏明白,只是個鴨子鳧水,上頭靜底下劃拉,著令省里藩庫和各府縣庫「不拘何法,著速彌補」,一頭連連給乾隆上折,說賑災,講備耕備種備飼料備農,報天氣晴,寫請安摺子……條陳奏片幾乎每天都有,又連連給紀昀于敏中寫信陳說山東政——條陳奏章書信聯翩魚翔雁飛,不為套近乎,只在察看朝廷對自己如何。

從回饋的書信諭旨看,卻是「沒有病」。紀昀于敏中照例每書必回。乾隆的「」也沒變,有一次奏說「湖南稻種不合山東水土,一傳再傳稗谷空穗甚多」,還蒙乾隆圈點加批「此是汝留心,各省巡亦當留心」。一語藉,他幾天都欣得抱著奏摺子了又看,睡不著覺,接著于敏中拜相軍機,又有廷信息和珅也是欽差——于敏中能陞,於易簡就沒事,和珅吃進自己幾十萬,他當欽差我怕什麼?——這麼著想,一顆心已是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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