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星雲小說 軍事歷史 乾隆皇帝——雲暗鳳闕 第二十六回 嘆流年皇帝強釋懷 巡內城提督布防務

《乾隆皇帝——雲暗鳳闕》第二十六回 嘆流年皇帝強釋懷 巡內城提督布防務

「是!」兒子們又齊鞠一躬答道。

乾隆一看,又了訓誡格局,回向母親一躬,笑道:「兒子不去,畢竟這裏不熱鬧景兒,現今普天同慶薄海共歡過元宵,正是融融與樂之時,今兒該放開孫子們陪母親高興——除了顒璂,你們今晚都要在慈寧宮盡承孝——我還到養心殿,有幾件要奏摺還沒批下去呢!」

「是這個話。」太后見宮嬪阿哥人人面帶輕鬆笑容,也不笑了,「這也就是立規矩立慣了。就像《法門寺》裏的賈桂,『站慣了』,怎麼好在你跟前兒放肆玩笑?你去吧,只別坐夜坐的時辰久了——明兒下晌定住了時辰,咱娘們都上正門!」

第二日下午申時是欽天監擇定的大駕出城吉時。從午時正牌,長年封的天安門、地安門、午門、正門,隨著石破天驚三聲炮響,一齊卸下房梁的門閂,嘩然開。善捕營和西山健銳營的數千名羽林軍早已在五樓前集結,聽這三聲號炮,李侍堯在午門前一揮令旗,各營棚管帶將軍帶著兵,踏正步舉著軍旗出來駐蹕關防,沿紫城中軸分外兩線,將皇道和城隔斷開來。千上萬的京師老百姓哪個不要來觀瞻聖母出城,四面八方從城聚過來,被攔在道兩側,已是人流如萬頭攢。天安門到正門東西兩側,已人的海洋。看見皇家如此森嚴威儀。議論聲,嘖嘖驚嘆聲,倒了人的哭聲,順天府衙役的口令傳遞聲……匯一片喧囂。順天府尹郭志強一頭熱汗,跑了這頭跑那頭,指揮衙役們佈置東西便門外安排彩燈煙火,回到天安門前,恰遇李侍堯出來,剛說了句「燈棚里**太多,要借提督衙門的牛氈擋一擋——」話沒說便被李侍堯打斷了。

Advertisement

「那是怎麼回事?」李侍堯也是一頭油汗,指著天安門東南角,「你衙門的人,在用鞭子人!」郭志強回頭看了看,笑道:「人太多了,不攔著都到皇道上了——大人放心,這都是祖傳練出來的鞭頭本事,打燈頭不傷蠟燭的——我從東便門過來。轎子差點扁了——那邊得開出個通道來。」

李侍堯揩了一把汗,說道:「不行,不能用鞭子,用墨子,或香灰水往上潑!人散開算完。這種好日子,鞭子掃誰一下一家子不高興,嚇著了老頭老太太小孩子也不好——你的人立刻傳話去!」郭志強便回頭命從人:「趕照大人指令去辦!」李侍堯這才問:「你方才說什麼?」郭志強道:「東西便門外設燈棚垛的**,外頭油紙都了萬一火星子濺上去燒了,就會炸起來崩壞了城牆,看這天兒,說不定要下雪,了也不好。」李侍堯仰臉看看,果然不知什麼時候已經了天,彤雲霾煙佈滿天空,隨著微微朔風緩重地向南移。心裏思量,下點雪也好,一來人,二來火災,但這是掃興話,不能對郭志強這樣下屬說的,因笑道:「我那裏沒有牛氈,只有羊氈,你派人去用車拉就是了——聽著,不許把**堆在城牆,離城至十丈,圖省事出了事唯你是問!」說著話,見王廉打頭,六十四名太監騎著馬從地安門按轡徐徐而出,忙道:「我騎馬進去見桂中堂,你也騎馬到正門,百已經齊了,他們按品級列隊,把周圍閑人趕開——大駕已經了!」郭志強覷著眼手搭涼棚向里一眼,果見裏頭午門筆直的皇道上旌麾蔽空,黃燦燦一片地金山般鹵簿車駕已經啟,已傳來鼓樂之聲,忙答應一聲牽馬拾鐙飛騎而去。

Advertisement

此刻千上萬的眾人都已知道車駕已經在午門出,一片狂熱的歡呼鼓噪喧囂如。正熱鬧不堪,忽然之間雅靜下來,原來天安門東西兩側門裏各走出一隻朝象,接著又是一對,又一對……共是九對大象,卷鼻耷耳的舉著壯的走得十分齊整,都是金絨搭背,明黃纓絡套,個頭都在一丈高低,穿著鑲黃紅坎肩的象奴都是頭戴平底小帽,手持黃絨鞭坐在房來高的象背上聽哨音如意指揮——自雍正末年金川戰起,接著緬甸。大象停貢,大原有的象只剩了三隻,只可宮觀賞,已不足配備儀仗。這已是十分稀罕之,這時一下子出來這麼多,康熙朝過來的老人都不曾如此開眼。王廉帶太監們出天安門,由著他們往正門去佈置城上觀禮坐席,自己留下來站定在金水河正中玉帶橋前,待到東西兩行寶象站定,王廉扯著公鴨嗓子可嗓門喊了一聲:

「跪!」

十八名象奴聽令,一齊把手向象項間一按——這都是下頭不知練過多回的,那些渾裹著綾羅的畜牲們前蹄一彎,後一伏便趴了地下。周圍立刻傳來一片嘖嘖稱奇聲。看象奴作時,每人都取一截好的甘蔗喂那象,象鼻子卷了碗來的甘蔗展自如地吃著。有頭年輕小象大約馴得不到家,鼻子玩弄那尺許長的蔗棒兒調皮地頂立柱兒,不肯往裏送,象奴舉著鞭子揚了一下,這傢伙卻是不怕,橫鼻子把那象奴掃了個馬趴,他站起來瞪眼揚鞭好怒,那象已將甘蔗填了口裏,津津有味地大嚼起來,逗得遠觀的人群一陣鬨笑。

正熱鬧得眼花繚間,丹陛大樂竹旱雷聒耳已近,前頭六十四面龍旗各由力士執而過,接著五十四架蓋傘飄搖出城,翠華紫芝明黃純紫艷雜呈,豹尾槍龍頭竿高高矗著雜其間,看得人眼花繚。信幡紅旗導引著,又是羽葆如林從門中擁出,七尺寶扇上一面面都寫得有字,「教孝表節」、「明刑弼教」、「行慶施惠」、「褒功懷遠」四葆在前,接著「振武」、「敷文」、「納言」、「進善」隨後,四金節、四儀鍠氅、四黃麾、八旗大纛、羽林大纛、前鋒大纛、五金龍纛施麾蔽天而過,什麼儀、翔鸞、仙鶴、孔雀、黃鵠、白雉、赤鳥、華蟲、振鷺、鳴鳶種種祥禽,游鱗、彩獅、白澤、甪端、赤熊、黃熊、辟邪、犀牛、天馬、天鹿諸多靈都繪在片金青旗上,招招搖搖浩浩從天安門擁出。前頭已到正門,後頭還在無休無止地向外擁流。直到六十四名乾清門侍衛金盔銀甲挎刀騎馬威風凜凜,蹄聲叮叮踏石過道,後邊無數太監擁著黃絡龍輿,車輾石轔轔有聲漸出城門,有年紀見過世面的人都知道天子車駕已到——此刻萬目睽睽,都是眼花繚,人們已是看傻了不知哪裏是北。待到車駕出來,盡顯於天安門玉帶橋南,人們才看清,一頂六尺高的龍輦上遮九龍華蓋,玉座方軫正中坐著白髮蒼蒼滿面慈祥笑容的「聖母」皇太后。旁邊侍立一人,頭戴中熏貂珍珠珠頂冠,江牙海水瑞罩披肩下,石青緙面貂皮金龍褂子,外套著黃緙金面黑狐膁金龍袍,瑞罩下微半邊珍珠朝珠,一條束金鑲碧牙瑤線紐帶斜在龍褂外邊,瓜子臉彎月眉三角星眸微微帶笑,三綹長髯垂在臉前,雖然已是年過六十的老人,淵亭岳峙站在輿步中,神氣象看去不過五十,一手扶著擋欄,一手執著巾櫛站在車中,時而向車外招手致意,時而又俯和太后說笑著什麼——人們便知,這就是極天下垂裳政治四十年的「當今」——乾隆皇帝了。頃刻之間,一片山呼海嘯的歡呼騰躍:

Advertisement

「乾隆皇帝萬歲,萬萬歲!」

「皇太后老佛爺千歲,千千歲!」

……大約從來沒有從紫城正門出來觀過禮,太后東西眺,只見廣袤的東西長安街面上人山人海跪在皇道兩邊,像大片倒伏了的麥田俯跪下去,聽著響徹雲霄的歡呼聲,顯得有點興,孩子般地笑著,眼中閃著驚喜的,手扶著擋欄嘆道:「太監們整日說『去了一趟城』,城原來這麼大,這麼寬敞的?我老婆子今兒也算開了眼了!」因人眾歡呼聲浪太大,乾隆聽不清母親說什麼話,哈湊近了聽太后道:「……好開心!我比聖祖爺跟前的老太妃,還有先帝爺跟前的老姐妹們都有福。自打康熙六十年隨先帝上過一回五樓,那個場面兒也不及這個的……皇帝,這是你給娘掙的面!」

「是!」乾隆賠笑道,「這是您老洪福齊天,累世積德行善的果報……」說完,又直起子招手。

太后含笑點頭,四周瞭著,又說了句什麼。乾隆又俯聽,太后卻道:「這些人都這麼忠君恩沐皇化,該賞點什麼才好。只是人太多了,怕……」「不幹礙的。」乾隆笑道,「兒子阿桂去辦。」說著轉下了車軫邊的小梯子。阿桂騎著馬就隨在步輦後邊,乾隆招手,雙一夾馬肚子幾步趕了上來,垂鞭拱袖聽乾隆說道:「太后懿旨,要賞這些百姓,你來辦。新制的乾隆制錢預備的有沒有?」

「奴才遵旨,遵太后的懿旨!」阿桂笑著揖手,說道,「原來預備的到正門燈會上賞的,十萬小串(一百文一串)制錢。這裏人都跪下了,好辦——不然要壞人的——可這樣到燈會散時候就沒錢了,要不要禮部再提些錢來?」

Advertisement

乾隆笑著說道:「你瞧著辦,總之要辦得高興,不要死了人。」說著轉拾級又上了輿頂方軫。阿桂便急招手李侍堯和郭志強上來說了太后懿旨的事。

兩個人一聽都愣住了:一街兩邊人人人垛人,賞錢還不許死人,這怎麼弄?李侍堯卻是心思極清明,略一怔急急說道:「桂中堂,請車駕略慢一點走,老郭帶順天府的人兩頭封路,我這頭傳懿旨,順天府的衙役編隊領賞。人群不能,一非死人不可!」阿桂笑道:「你是個角,皇上有便宜行事的旨。就這麼辦——要規矩不要——這裏的人分錢分到半夜了,外城人這麼多,警備也稍松和一點……」說著打馬往前來尋王廉。王廉便命一百零八名隨輿太監「著些步子,跟我後邊慢走!」那輿輦頓時慢了下來。李侍堯遠見郭志強已到衙役群中佈置,打馬一躍徑至輦前頭,眾目睽睽中從容下騎,先向輦行了三跪九叩大禮,才轉面向南方。一片熱鬧得開鍋稀粥般的人群漸次安靜下來,聽李侍堯高聲布達:

「奉皇上聖諭,遵皇太后老佛爺懿旨。今日皇輦前迎駕人等,皆我大清忠誠良實子民。無論男,皆有賞賚。著順天府依次按發賞錢——欽此!」

本來凝重的空氣,彷彿又被什麼無形的東西了一下,又猛地膨脹開來。不知是誰帶頭聲嘶力竭大一聲:「皇上萬歲!太后千歲,千千歲!」接踵又是一靜,隨即便是山崩地裂價一片狂呼:「萬歲萬萬歲!千歲千千歲!」人們似乎一下子著了魔,全都暈了、醉了、瘋了,跪在那裏,有的捶,有的羊角瘋價激得渾哆嗦,喊得滿白沫,念佛的,天爺的,喊皇恩,都是歇斯底里紅頭漲臉起。

一片歡呼鼓騰的喧鬧嘯之中,輦緩緩行使到正門北,這裏是紀昀、于敏中領率百迎駕。北面是呼聲如浪如陣陣湧來,百群卻是一片雍穆和熙之氣。細細的鼓樂聲中,暢音閣的供俸們在禮部司指揮下曼聲唱:

祥雲麗九天,丹陛歡承聖母前。壽愷祝洪延,垂裕綿長萬萬千。寶鼎裊香煙,雙璧合,玉珠聯。雅樂葉宮懸,恩澤音,福壽全……彩仗導丹,韶咸樂奏八風宣。宮花繞筵,鏤檻文墀展細旃。璆佩釋儀虔,慈煦,曼福駢。山呼徧九埏,元正月,萬斯年……

……群臣嵩呼拜跪中,乾隆扶著母親含笑禮,卻也不再多說什麼話,只吩咐「賞筵」,又躬請道:「老佛爺,您還是乘轎上城,這箭樓也老高的。」太后笑道:「我能上去,不用轎。下頭辦事人都在這裏,你甭照料我。」說著便登城。乾隆到底還是攙著母親上了城,安置在圍幕屏中歇坐了,才下城樓和臣子歡宴,一切儀禮席面都有規矩,也不必細述。

滿城喧鬧,鑼鼓仗聲中,天暗了下去。雪花悄無聲息地在晦冥冥中散散盪飄落下來。正門箭樓因要防風,所有窗都用氈封得嚴嚴實實,裏頭正楹廳是太后和皇帝皇后的駐駕宴息,中間圍幕隔著,西邊是貴妃嬪一室,東邊隔起全用竹編屏風,裏頭都是雜,什麼茶皿隨用點心果品,應急藥之類垛了有尋常房子來高。太監太醫都在這邊聽支使。阿桂在外邊平臺上,和紀昀于敏中三個人另搭一間席棚,這也就是臨時的軍機房了,負責一切燈市燈會提調事宜。裏頭盡自也生著大盆子炭火,只城上瞭高風大,向火的一面暖,背上重裘還是覺得紙一樣薄。阿桂出去巡視一遭回來,見紀昀和于敏中一人手裏捧著杯熱茶,坐了個背對背,不笑道:「你們這弄的哪一齣兒?反門神不對臉兒麼?」說著手烤火。

二人這才笑著轉過來,紀昀說道:「老於架子大,不和我這凡人說話,這麼冷冰冰對坐著無味,不如轉圈兒烤著暖和。」于敏中說道:「是你先轉臉的,倒說我?——外頭雪下大了麼?」

「雪不大,飄零兒丟星的,雪片子不小。」阿桂笑嘻嘻地,提起炭盆子上煨著的水壺也倒了一杯暖手。說道:「我方才出去看了看,下頭燈都點起來了,倒顯得城樓上頭暗了些。又加了六十四盞燈,都擋在窗口外,沒的看著一個個黑,不好看相。」又笑道:「同是一場雪,冷暖味不同,喜樂各自別喲!二位向著火還冷,角樓旁邊執戈戟風地里站的兵怎麼辦?還有海蘭察、兆惠怎麼辦?我小時就聽人說笑,說皇帝、大臣、財主、討飯的聯詩。皇帝說『大雪紛飛落地』,大臣忙就跟上,『這是皇家瑞氣』,財主統手爐子喝暖酒,說『下它三年何妨?』那化子就罵財主『放你媽的屁』!」

二人聽了哈哈大笑,紀昀笑道:「最後一句了一個字!」阿桂道:「那就再加一個字——『放你媽的狗屁』……」于敏中正要說話,見王廉走來,便道:「皇上進呢,咱們別放狗屁了!」說罷三人起,聯袂而

[1]

「睪」為《易經》中「澤無水」。

猜你喜歡

分享

複製如下連結,分享給好友、附近的人、Facebook的朋友吧!
複製鏈接

問題反饋

反饋類型
正在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