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破命案哪有等天亮的？」我知道自己一著急，睡覺也睡不好。

「我們沒有充分證據證明這是一起命案。」黃支隊說，「又沒有其他親屬，還是等劉偉回來再說吧。養足神才能幹得好活。」

急也沒有用，確實太累太飽了。躺在賓館床上的我，腦子裡翻著現場畫面，翻著翻著就睡著了。直到早晨七點，黃支隊的電話把我喊醒：「起床吧，吃點兒東西，我們去殯儀館。」

到達殯儀館的時候，劉偉已經在解剖室的門口等著了。一眼看去，他又瘦又高，皮白皙，眉眼稜角分明，有點兒明星的覺。我多看了一眼，瞥見他右臂外側有兩條淺淺的痕跡，用法醫的眼看，應該是抓傷。

「可以描述一下你妻子的長相嗎？」我突然問道。

一時間沒預料到這個問題，劉偉顯得有些張：「哦……，漂亮的，就是那種長頭髮、大眼睛、高鼻樑……」

「有照片嗎？」黃支隊知道我的意思是要先確定死者就是俞婉婷。

「哦，對，有的有的。」劉偉拿出了錢包，裡面有一張俞婉婷的大頭照。

照片中的子確實是一個婦，黑長發，齊眉劉海，紅齒白，麗而不失優雅。我注意到照片中的子戴了對非常緻的鑽石耳環，又轉頭看了看解剖床上的，耳朵上並沒有耳環。我搖了搖頭，暗自嘆，一個就這樣了一可怕的。

「我們需要到你家找一些俞婉婷的日常用品，提取DNA和的DNA進行比對。」我說，「畢竟燒得面目全非，耳環又不相符，我們首先是要確證死者份。」

「是，就是，燒這樣我也認得的。」劉偉帶著哭腔說道。不知為什麼，在我看來，他哭得似乎有點兒假。

「那也需要科學的鑒證。」我一邊說，一邊穿上解剖裝備，開始表檢驗。

黃支隊安排刑警拿了劉偉家的鑰匙去取俞婉婷的DNA。

我已經做好了這是一起謀殺案的心理準備，所以看到一些不符合燒死的徵象時，並沒有過多的驚訝。我一邊檢查一邊說：「全重度炭化，全呈斗拳狀②，、頭髮燒毀，瞼球結合可見點狀出，鼻腔經紗布拭未見灰燼。額部可見多弧形創口，暫時無法判斷是否為生前損傷。」

我用力掰開已經形僵的下頜關節，用源照死者的口腔：「口腔壁未見明顯灰塵黏附，舌下未見明顯灰塵黏附。雙手燒毀，見不到指甲。」

黃支隊搖了搖頭表示憾，他知道我的意思。夏天時候人們穿著較，部位多，如果死者和兇手發生打鬥，死者又留有指甲，就很容易抓傷兇手，也有可能留下能證明兇手是誰的證據。

「目前看，這很有可能是一起謀殺案件。」我對坐在解剖室門外地上的劉偉說道，「我們現在要對進行解剖檢驗。」

「不行！不行！」劉偉突然從地上彈了起來，大聲喊道，「婉婷生前最漂亮，我不允許你們在上刀！誰也不準！」

劉偉的過度反應嚇了我一跳，我著怒火說：「我們懷疑這是一起謀殺案件，為了沉冤得雪，我們必須進行解剖。我給你承諾，解剖完我們會合得很整齊。」

「你們這是要搶嗎？」劉偉說，「網上說你們警察經常搶，原來是真的，是我的，我不許你們對刀！」

「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規定，我們懷疑這是一起刑事案件，且死者死因不明，公安機關有權決定解剖。」黃支隊說，「希你配合。」

劉偉一直在哭喊，黃支隊示意邊的警察把他拉到了門外，劉偉還在喊著：「不準！你們都是土匪，警察都是土匪！」

我和黃支隊對視了一眼，都覺得這個劉偉十分可疑。黃支隊示意手下的高法醫穿上解剖服和我一起開始解剖工作，同時囑咐邊的刑警看好劉偉。

死者的皮及皮下組織都已經炭化，解剖刀切上去的時候發出清脆的咯咯聲。逐層分離完的頸部皮和，真相基本就出了水面。死者頸部兩側都有明顯的出痕跡，舌骨、甲狀骨都有嚴重的骨折、出跡象。

「窒息徵象非常明顯，頸部損傷也很嚴重，雖然看不到頸部皮損傷況，」我說，「但是同樣可以斷定，死者是被一個力氣很大的人用雙手掐住脖子，導致窒息死亡。」

「雙手掐住了脖子，沒有辦法約束死者雙手，那麼兇手很有可能會被抓傷。」黃支隊在一旁補充道。

「就是頭部的損傷非常奇怪。」我切開死者的頭皮，前後翻開。頭皮已經被燒焦，用力稍大都會破損。頭皮的額部有七八弧形的小創口，對應的皮下有連接大片狀的皮下出。顱骨的骨沒有傷及，更沒有顱骨骨折或者顱損傷。

「這些小傷口都非常輕微，不是致死的原因。」我說，「但是生活反應非常明顯，說明是在掐死之前形的。」

「弧是朝上的，圓弧在下，兩角朝上彎，弧度還不小，如果是圓形的一部分，那麼這個工就應該是直徑五厘米左右的圓形。這會是什麼工呢？」黃支隊說，「頭皮下出這麼多，創口裡有組織間橋，肯定是鈍形的。」

「我擔心的不是工。」我說，「創口這麼集，應該是死者於一個固定位置形的。那麼就有兩個問題出現了，第一，兇手既然要殺死，為什麼還要在頭上砸出這麼多小傷；第二，死者為什麼會在沒有死的時候不彈，保持固定位置讓兇手砸。」

「兇手可能是心理有問題。」黃支隊說，「死者也有可能是在中毒、昏迷的況下被打擊頭部的。」

「顱腦沒有損傷，如果是昏迷，只有可能是用藥了。」我說，「取心做毒化驗吧。」

「調查清楚死者是什麼時候吃的晚飯了嗎？」我一邊用手刀切開的胃、十二指腸和小腸，一邊說，「燒死的沒法用溫度來判斷死亡時間，想準確判斷，只有看胃腸容的消化、遷移況了。」

「這個沒問題，」黃支隊說，「經調查，死者下午六點去巷子口的小吃店吃了晚飯。」

「據消化況，」我用手刀撥弄著那些黃油油的胃容，抬肘蹭了蹭鼻子說，「胃還有不食糜狀質，我判斷死者是末次進餐后五小時死亡的。」

「消防隊說十一點半起火的。」黃支隊說，「你判斷十一點之前死亡，這就有至半個小時的時間差。那麼，兇手殺害了死者后，半小時才點火，他在做些什麼呢？」

「你們看，這是什麼？」在一旁觀察死者頭面部的高法醫突然一句話把我和黃支隊從思考中拽了回來。

3

我和黃支隊湊過頭去看，原來高法醫在死者的鼻孔里夾出了一藍的纖維。

黃支隊接過纖維，放在解剖室的顯微鏡下觀察：「這是防水布的纖維，很多服都是用這樣的材料製的。」

「看來，這樣的纖維還不啊。」我仔細用刀片刮著死者臉上的煙灰炭末，果真在刮下來的漆黑的質中，發現了一些藍的防水布片，最大的一塊兒約有幾個平方毫米。

高法醫還在死者耳部附近用止鉗鉗下來一塊和皮粘連在一起的白布片，布片的邊緣也可以看到藍的纖維，布片上面印著M開頭的一排英文，字跡無法辨認。

我接著說：「可以斷定，現場燃燒的時候，有一件藍的服覆蓋在死者的面部。這個白的布片是服的商標。」

「這能說明什麼呢？」高法醫問道。

「心理學家有過一項研究，」我說，「如果一個人殺死了自己比較尊重、敬畏的人，會害怕看見死者的臉。有些人會用一些遮蓋住死者的臉，減輕自己的心理力。」

「你是說，人作案？」黃支隊說完，轉頭看向窗外蹲在地上的劉偉。

「調查況顯示，俞婉婷為人吝嗇，沒有什麼非常要好的朋友，沒有什麼明顯的矛盾關係，沒有不正當男關係。」偵查員在一旁說，「如果判斷是人作案，那麼丈夫有重大作案嫌疑。」

「可是劉偉說他昨天上午就出差去了上海。」高法醫說。

「他可以故意這樣說，偽造不在場證據。」黃支隊說，「我還看見了他手臂上有抓傷。」

我點了點頭，低聲說：「我也看見了，剛才我們分析死者可能抓傷了兇手，只是因為死者的指甲被燒毀，所以不能確證。我想，世界上沒有這麼巧的事吧？」

「是啊，」黃支隊說，「剛才他還那麼激烈地阻礙解剖。」

我下解剖服，走到劉偉旁邊，說：「你下了火車就直接趕到這裡來了對吧？麻煩你把返程火車票給我看看。」

劉偉一臉驚恐：「啊？什麼？哦，火車票，火車票我……我，火車票出站的時候被工作人員收了。」

「那去上海的火車票呢？」我問。

「也……也被收了。」

「原來你們出公差，差旅費報銷是不需要票據的？」我盯著劉偉，看著他閃爍的眼神，問道，「還是出公差要私人出費用？」

劉偉的臉頓時紅一陣白一陣。

黃支隊說：「如果這樣，那就對不起了，麻煩你跟我們回去協助調查吧。」

兩名偵查員架著垂頭喪氣的劉偉乘車離開了。

「這起案件，不會就因為死者臉上的那個布片破獲了吧？」我說，「我總覺沒那麼簡單。」

「哎喲，祖宗，」黃支隊說，「簡單點兒不好嗎？你可別烏了。」

我低頭笑了笑，說：「還有好多檢驗沒有出結果，用這個時間，我們去現場看看吧。這麼久了，現場險也應該都排除了，可以進去看了。」

現場依然一片狼藉。除了沒法燃燒的品以外，其他的傢、貨基本都已燃燒殆盡。超市東面隔開的臨時居住區域里也是如此，一個大櫃被高水槍衝倒在地上，一個禿禿的床板橫在那裡，都被熏得漆黑。

我和黃支隊簡單巡視了超市，超市地面儘是積水，我們穿著膠鞋從東倒西歪的貨架上來去，沒有發現什麼有用的線索，估計有用的線索沒被一把大火燒得乾乾淨淨，也被高水槍沖得乾乾淨淨了。

我走到床旁，戴上手套掀起了床板。突然，我看見床板的側面和下面有一些點狀的加深區，和附著的煙灰炭末並不一樣。我打開勘查箱，取出聯苯胺試劑，對這些區域進行預實驗，得出的結果是。

「師兄你看，」我說，「床板側面和床板底側都有，這樣看，應該是噴濺狀跡。」

黃支隊走過來拿出放大鏡看了看床板的跡，說：「嗯，從形態上看，可以確定是噴濺狀跡，方向是從外側向側。」

我說：「是頭朝床躺在地上的，頭部又有創口，那麼形創口的時候，跡確實是沿這個方向噴濺的。」

黃支隊說：「知道你的意思，躺的位置就是殺人的原始現場。」

我點了點頭。

黃支隊補充道：「既然這裡是殺人的現場，死者又沒有約束傷，說明兇手是可以和平地從最西側的口進超市，再走到最東頭的床邊。」

「大半夜的，」我說，「一個單婦會讓什麼人進到自己的超市裡呢？一點兒警惕都沒有嗎？」

「除非是人，」黃支隊說，「開始通過死者面部的布片推斷人作案我還有些忐忑，現在通過現場況，基本可以肯定就是人作案了。看來抓老公沒抓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