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幾句對話

每一幢破舊的樓都發生過很多故事。

在松花江的河道狹窄，紫藤在岸邊竄，往往越過河流，架起一座座花橋。在雲南有一條公路，野薔薇在路兩邊爬上樹的枝頭，在道路上空形很多個漂亮的拱頂和拱門。在華城三元里有兩幢樓，樓下各有一個垃圾堆，垃圾堆里瘋長的爬山虎攀緣上牆壁，沿著兩幢樓之間的電線握手相，為一道綠的瀑布，瀑布中還有牽牛花和葡萄，行人走過時往往要用手撥開垂下來的枝蔓。

一個走親戚的外地人對此嘖嘖稱奇，他說：「太漂亮了！」

親戚說：「你不知道。」

外地人問：「不知道什麼？」

親戚指指左邊的那幢樓說：「樓里鬧鬼！」

1992年，常常有蛇從樓道里爬出來，當時這裡住著一個販蛇的人。

1994年，如果有人在深夜路過，會聽到樓里傳來咳嗽聲以及嬰兒的哭聲還有噓噓的聲音，那是刺蝟、貓、穿山甲發出來的，這些也是用來販賣的，華城人喜歡吃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

樓道很窄很黑，即使在白天，給人的覺也是森恐怖的，居住在這裡的大多是外地來的出租戶。1998年，有兩個人租了六樓東邊的房子，但是細心的鄰居只看到了其中一個人，另一個人自從進了房子后就沒走出來過。

只過了半個月，那個人就退房了，又搬進來兩個男學生。

搬進來的當天夜裡，很黑，周圍都很安靜，一個學生做噩夢，醒了，睜開眼看見在離床不遠的椅子上坐了一個黑影，仔細看竟然是個人。他嚇壞了，急忙起打開燈，黑影不見了。另一個學生也醒了，眼睛問幹嗎不睡覺，學生就說看見了一個人坐在椅子上。另一個學生罵他神經病，哪有什麼人，連個鬼影都沒有。這個學生也懷疑是自己看錯了，於是關了燈繼續睡。然而他睡不著，閉上眼睛老是想著那個黑影，最後實在忍不住睜開眼睛往那椅子上了一眼，那黑影又坐在了那裡，似乎還在。他壯了壯膽，坐起來看，終於看清了，離自己不遠的椅子上坐著一個人，但是看不清那人的臉，只能分辨出是個男的。這時候他覺得自己頭皮發麻，直覺告訴他，這個黑影不是人，應該是鬼！他大力地推醒同伴，同伴十分生氣，準備破口大罵，但是看到他那張因驚恐而扭曲的臉的時候，同伴也意識到了什麼，拉亮燈之後椅子上的人影就不見了。

第二天，他們找到房東，告訴他房子不租了。

學生走後，又搬進來一個菜販子，菜販子在夜裡也遇到了很多奇怪的事。廚房的水龍頭常常自打開，房頂上有時會聽到異樣的響聲，就像玻璃球落在地面上的聲音。有一天他在睡夢中，覺從床下出一隻冷冰冰的手，他的臉。他不堪忍，只好退房。這一系列奇怪的事，使房東報了警。

警察不相信這些邪乎的事，房東幾次三番要求調查，要不他的房子就沒法出租了，警察只好去那房間查看。他們用魯米諾熒顯，發現在黑暗中，地面的點像銀河一樣散開著，青白的跡一覽無餘，很明顯，這間房子里發生過兇殺案。

房間里有一臭味，因為當時是冬天，臭味並不是很濃。一個警察覺得是床底下的那雙鞋發出的味道，但是那鞋是一雙新鞋，警察意識到了什麼，馬上決定把床翻過來看看。

床一翻過來——赫然發現一男，被綁在了床底！

孫明把藏在沙發里，楊合滔把凍在冰箱里，朱玉把砌在牆壁里，宮潤焙把埋在糞坑裡。有些藏方式並不高明，綁在床底的那經過警方調查確認了份，他是一個被通緝的逃犯，1995年任河北邯鄲某銀行金庫管理員，與另一位管理員竊款外逃，而後發生矛盾被同夥殺害。

過了一年，大家已經淡忘了這件事，有一對做生意的夫婦，帶著兩個孩子，住進了這裡。

一個孩16歲，一個男孩只有3歲。這對夫婦很勤快，每天天不亮就去販賣蔬菜，後來賣水果，一年下來，也發了點小財。孩在一家包子店打工，很回家。那個男孩，不說話，樣子有些呆傻，尤其是他的臉非常蒼白，還泛著青灰，就像是死人的臉。

有一段時間，夫婦二人一連幾天都沒有出門，平時這兩口子都是早出晚歸，這使鄰居到非常奇怪。

對面樓上住著一個高二的學生，他唯一的好就是用高倍遠鏡窺附近的樓層，在一個月皎潔的夜晚，他看到一個骨悚然的畫面：對面樓上一個男人弔死在房間里，一個小男孩抓著他的往牆上撞。

警察使用切割機打開防盜門，一熏人的臭味撲鼻而來，夫婦二人死在房間里，現場慘不忍睹。人是被斧子砍死的，牆壁上濺滿了，橫躺在地板上。男人弔死在窗前，已經腐爛，麻麻爬著蛆，甚至在裡、眼睛里、耳朵里，也有蛆爬進爬出。警方很快查明，男人殺了妻子，然後自殺，然而殺人機卻始終沒有調查清楚。使警方到恐怖的並不是兇殺現場，而是那個孩子，那個3歲的孩子，以為爸爸媽媽睡著了，就在他們的邊，吃些小餅乾，喝涼水，自己和玩玩，和死去的爸爸媽媽說話，大哭，哭得嗓子啞了，孩子就這樣生活了三天。

孩子的天真無邪與兇殺現場的殘忍腥形恐怖的對比，這個孩子怎麼能理解周圍的一切，他如何面對這巨大的永遠的影，他會怎樣面對這個悲劇，將來又如何接？

從那天開始，孩子就不說話了，在外人面前為了一個啞。姐姐把他送到了全托兒園，周末接他回來，只有在姐姐面前，他才會簡單地談幾句。

因為六樓東戶發生過兩起聳人聽聞的兇殺案，所以西戶一直沒有人敢來出租。2000年10月20日，對面樓上那個喜歡窺的學生用遠鏡看到，有四個人搬進了六樓西戶，其中一個人有兩個頭，後來學生仔細觀察到那個「頭」只是個大瘤子。

這四個人是：三文錢、寒爺、高飛、畫龍。

畫龍：「這地方安全嗎？」

三文錢：「對門剛死過人，一個男的把一個的砍死了，用斧子，男的上吊了。」

高飛：「渾都是蛆。」

寒爺：「聽說，警察出來后都蹲在樓道里，哇哇地吐。」

寒爺：「樓下的幾個出租戶都搬走了。」

三文錢：「這幢破樓是空的，對門的鄰居就剩下個孩，星期六才會回來。」

畫龍：「大怪怎樣了？」

三文錢：「還在醫院，他的臉沒有那麼大了。」

畫龍：「萬一鄒龍去找麻煩呢？」

高飛：「炮子的那三個小兄弟在那兒看著呢。」

三文錢：「讓他們回東北吧。」

畫龍：「炮子是誰？」

三文錢：「你問得太多了。」

高飛：「今天告訴你，明天你可能就沒命。」

畫龍：「還有個問題，你咋這名？」

三文錢從兜里拿出幾個幣，把它們依次拋向天空，兩手替，再接住幣。

三文錢：「我以前扔刀子和火把，那時我們有一個馬戲團。」

高飛：「山爺也是。」

三文錢：「山牙是馴的，耍猴的，三條的，五條的羊，都歸他管。」

三文錢：「他有一條假，有一次下雨，他的假上長出了蘑菇。」

三文錢：「他還訓過一隻松鼠，後來，那松鼠上吊了。」

畫龍：「松鼠也會上吊？」

三文錢：「弔死在兩樹杈上。」

高飛：「說到這裡，我倒是想問問你。」

畫龍：「什麼？」

高飛：「你怎麼不殺了黑皮？」

畫龍：「不想。」

高飛：「你不會是警察派來的吧？」

畫龍：「有我這麼拚命的警察嗎？黑皮差點把我勒死。」

高飛：「有，我以前見過一個，他周興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