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胖子很快在全頻裡說他們已經到達龍鬚鎮,在一家當地的老菜館等他們吃飯,並詳細指明了路線。
三輛車先後下了省道,進老山口。鄉道比較窄,偶爾還能看到牛羊鴨什麼的在馬路上橫衝直撞,車速不得不緩下來,等到了地方,已經超過下午一點。
邊以秋一路都在睡,再大的顛簸都沒能把他震醒,當然,也有可能是醒了也懶得睜眼。
在車上喝了咖啡又喝豆漿,這會兒膀胱力有點大,下車先問了老闆娘洗手間的位置,要去放個水。
解決完個人問題,舒坦地扣上皮帶拉開門,方睿和李澤正在外面洗手,見到他都客氣地打了個招呼。
方睿這人表面溫和,但骨子裡高冷得很,跟不的人基本不說話,打完招呼就率先走了出去。倒是李澤自來的技能滿點,從洗手間出來已經和邊以秋聊到了玖安做什麼主營業務。
邊以秋差點兒就口而出一句“混黑幫的”,但想了想還是正正經經回答:“做進出口的。”
“進出口不錯,我也搞了個公司玩兒外貿,得空咱們看看有沒有機會合作。”
“行啊。”邊以秋爽快地點頭應了,過了很久才知道人家“搞著玩兒”的外貿公司是年STO高達上百億的貿易集團,而李父則穩坐著Z市海關最高領導的位置,上次弘源貨船被人藏毒嫁禍的事還是柯明軒找了李家幫忙理的。
“不過玖安既然主業是進出口,怎麼跟華瑞搶地塊去了?這是要進軍房地產?”李澤繼續問道。
“也不是,看中那塊地,想用來建座酒店而已。”邊以秋說完這話,眼角餘瞥到柯明軒和林嘉彥正在院子邊上站著說話,也不知道柯明軒是怎麼哄的,總之應該是已經哄好了,林嘉彥臉上雨過天晴,看起來相當愉悅。
這家老菜館就在馬路邊上,進門是個農家小院,搭了片不小的葡萄架,不過冬天葉子掉,只剩下纏繞糾結的褐藤蔓了無生氣地爬在架子上,實在沒什麼風景可看。
邊以秋收回目往屋子裡去,李澤走在他邊,隨口說道:“你還是第一個敢當面跟林嘉彥板的人。”
“我跟他板了嗎?”邊以秋裝傻,“我什麼也沒幹啊。”
李澤笑了笑:“反正林嘉彥這人,能不得罪還是別得罪。”
“謝謝提醒,下午把悍馬讓給他。”邊以秋半真半假地說完,抬腳進門檻,正好胖子招手讓他們過去,李澤也就沒再往下說。
老闆娘陸陸續續開始上菜,都是農家自產自銷的當季蔬菜和現宰現殺的鴨活魚,味道雖然比不上市里的星級酒店,但勝在食材新鮮,風味別致。
不一會兒柯明軒和林嘉彥也進來了,兩人挨著在空位上坐下,柯明軒和邊以秋之間隔了個李澤,一頓飯下來竟然一句話都沒說上,聽李澤跟阮傑鬥了。
吃飽喝足繼續出發,邊以秋跟胖子搭了兩句話,說:“你車不錯,給我玩玩。”
胖子說:“玩過越野嗎你?下午才是重頭戲,山裡的路可不好走。”
“你玩兒過就行了。”邊以秋說完也不管人答不答應,徑直就朝牧馬人走了過去。
“臥槽,這是要拿我的車練手呢?”胖子回頭看著柯明軒,後者坐在凳子上眼皮都沒抬一下。
胖子沒轍,只能跟上去,好說歹說邊哥秋哥的了半天,才說服邊以秋放棄開車,改坐副駕駛。
阮傑越野經驗比較富,由他和李澤打頭,開在最前面,柯明軒的悍馬還是在最後。
楓嶺到鹿尾坡這條越野線在圈裡十分出名,全程尚未開發的純自然景對於長期生活在水泥森林裡的都市男來說幾乎可以算得上奢侈,從山上緩緩流淌下來的月姑河溫婉約,河水不深,清澈見底,剛好可以掛上四驅來個“急速穿越”,沿河而上,逆水行車,別有一番滋味,連原本對越野並沒多大興趣的邊以秋都被這從未驗過的刺激帶得興起來。
開過沿河的一段鵝卵石路,進原始林場,氣勢恢宏的懾人景致在眼前如同畫卷一般層層疊疊鋪展開來,得撼人心弦。長達100多公里的柏油路,在林場中迂回環繞,參天的古樹和茂盛的灌木從車道兩旁呼嘯而過,冷冽清新的空氣從四面八方瘋狂湧來,沁每一個孔,氧氣充盈得整個都飄飄仙,比做高了還他媽舒服。
穿過林場就是山地,坑坑窪窪的土路被常年來這裡越野的車出深深的車轍,左邊是陡坡,右邊是峭壁,陡坡底下是一壟一壟的茶園,四季常青的茶樹到了冬天都是老葉子,滿眼深綠襯著流雲疏淡的蒼穹格外高遠遼闊。
公頻裡阮傑的聲音傳來,叮囑大家把分箱換到4L,掛一檔放緩車速,小心慢行。除了要注意路上的坑窪,還要注意頭頂上隨時會掉下來的碎石。
話還沒說完,邊以秋就覺有東西劈裡啪啦滾到了車頂上,不由罵了聲“”。
柯明軒在公頻裡問:“怎麼了?”
胖子對著對講吼:“阮傑你個烏,我車頂都被砸出兩個坑了!”
“你運氣不好,我們剛過都沒事。後面的車小心。”阮傑沒工夫跟他鬥,打著方向盤小心翼翼往前行駛。
可還不到五分鐘,就聽到前頭傳來一聲悶響,然後跟在後面的胖子和邊以秋直接就看到阮傑那輛路虎往右邊一傾,不了。
“車胎了。”邊以秋話音剛落,公頻裡就傳來阮傑狂躁的罵聲。
“馬勒戈壁!”然後是車門開合甩上的聲音。
胖子把車靠邊停好,邊以秋打開車門下去幫忙,柯明軒在對講裡提醒胖子:“給你秋哥拿頂安全帽,小心上邊兒的石頭。”
胖子從後座拿了兩頂安全帽,自己戴了一個,給邊以秋腦袋上蓋了一個。
人手足夠,後邊兩輛車的人都沒再下來。
的是右前胎,阮傑找了塊大石頭頂住對角的左後防止,李澤打開後備箱,拿出套筒和各種螺螺母拆卸頭。
邊以秋從李澤手裡接過工,蹲下把螺擰松,再把千斤頂放到車下,稔地取下掉的胎。
阮傑把備胎遞給他:“作比我還利索,經常自己換?”
“我開車廢胎。”邊以秋接過備胎,三下五除二換好,裝上車軸擰防盜螺。
阮傑鬆開千斤頂把車放下:“原來你不玩越野玩賽車啊。”
“偶爾玩。”邊以秋再把螺螺母了,拍拍手站起來,“行了。”
“找個時間一起去梧葉山練練,前陣子剛買了輛跑車還沒機會上路。”
“行啊,回頭你約我。”
換好車胎繼續往前,一路上倒是太太平平沒再出什麼問題,到鹿尾坡的時候剛好是傍晚,難得一見的冬日暖正要沉下去,把遠大片連綿起伏的山脈都暈染得緋纏綿。
一群人也不嫌累,趁著天還沒完全黑下來,在一旁玩車練車,邊以秋也試了兩把,從陡坡上沖下來的時候差點沒把肺給震出來。
梁子岳娶了老婆就變了居家好男人,找了個避風的地方砌好爐灶,從後備箱裡翻出鍋碗瓢盆和簡易食材開始造飯,方睿站在不遠打電話。
邊以秋從車上下來,胖子問他還玩不玩,他擺擺手:“我覺得我還是比較適合追求速度。”
於是胖子自己玩去了。
邊以秋走到梁子嶽邊,問需不需要幫忙。
梁子嶽正在生火,還沒來得及答話,柯明軒的聲音就先一步在他後響了起來。
“你會做飯?”
邊以秋回頭看他一眼,不答反問:“怎麼不陪你的林妹妹玩兒車?”
梁子岳一聽林妹妹三個字,手一抖,差點把剛點上的燃料扔鍋裡去。
柯明軒的角也了,回頭看了看開著悍馬正在橫衝直撞的林嘉彥:“你見過這麼彪悍的林妹妹?”
“這不正好長見識了嘛。”
“邊以秋。”柯明軒突然了聲他的名字。
邊以秋瞇著眼睛看他,等著他的下文。
柯明軒湊到他耳邊輕輕說了一句:“你現在這樣子,我會以為你在吃醋。”
原本他說這話純粹是為了看邊老大炸,但邊以秋就跟故意不想讓他如願似的,極其認真地擺出了一副思考的表:“我也覺得我是在吃醋。”
這下換柯明軒愣住了,於是邊以秋學著他剛才的樣子湊到他耳邊,也輕輕說了一句:“我覺得你這話比我上次問你是不是上我了還要好笑。”
邊老大說完從他前錯開,特瀟灑地走了,柯明軒在他走出去了十步遠,才反應過來自己剛才居然被這傢伙給耍了。
上次在電話裡嘲笑了他半天,這下可真是報應不爽。憋了一周,在這兒等著他呢。
鹿尾坡因為遠離城市,通不便,並不是什麼熱門的旅遊景點,除了吃飽沒事幹的越野發燒友會經常顧之外,沒有其他遊客會來,所以反倒是保留了最原始的自然風。
南方城市的冬天溫度雖然不是很低,但地面氣很重,那種漉漉黏糊糊的寒氣從地底下冷冷地爬出來,著你的和脈絡,縷縷沁進骨頭裡,將渾的都凍冰碴子,怎麼捂都捂不熱。
邊以秋站在一棵歪脖子老樹下煙,猩紅煙頭在昏暗的線裡明明滅滅,離他不遠的空地上,其他人正在搭帳篷。
他跺了跺快要凍僵的腳,在心裡把柯明軒祖宗十八代都罵了一遍,還是散不去心中鬱結。因為,他沒帶帳篷,也沒有睡袋。
不知道是真的忘了還是故意,總之柯明軒就是從頭到尾沒提醒他這個事。當然,對越野完全沒有經驗的邊老大,是不可能自己想到要帶裝備的。
而現在這個溫度,要在車裡睡那本不現實——不開空調肯定會凍死,開著空調肯定會CO中毒。他邊以秋好歹一個有頭有臉的黑道老大,這兩種死法都他媽太丟人。
那麼能不能開車到鎮上找地方住呢?也不是不可以,不過就來的時候那路況,開夜車的結果很大可能是掉下懸崖摔死。
邊老大很惆悵,惆悵得想把柯明軒一腳踹到山下去喂野狗,但這個想法要付諸行是很困難的。先不說這裡除了他都是柯明軒的朋友,就是要打贏他這個事,就不太容易。不過,倒是可以約他到邊上煙,然後趁他不備推一把……
“在想什麼?”
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邊以秋一跳,剛轉過頭,裡的煙就被人拿下去放進了另一張裡。
柯明軒深深吸了一口還剩半支的煙,半晌之後才緩緩吐出來。
線本來就暗,邊以秋隔著一層繚繞的煙霧,近在咫尺也有點看不清他的表。
“在想怎麼弄死你。”
“哈。”柯明軒短促地笑了一聲,邊以秋以為他要說點什麼,但是等了半天隻看到他又吸了口煙,並沒有說話。
於是邊以秋問:“我今天晚上住哪兒?”
他一向是個直來直去不懂得拐彎抹角的人,有什麼說什麼,絕不拖泥帶水。
柯明軒頗有點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當然是跟我住。”
“什麼?”邊以秋對於這個答案一時有點無法消化。
柯明軒瞇起眼睛:“你不會是以為今天晚上沒地方睡,所以才想弄死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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