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安朝臣和百姓,駱猙只能‘錯’一次了。唯一慶幸的是,那所謂的罪己詔,駱猙并不用自己寫,自有翰林院的翰林們來做,他要做的,就是親口念出來。
翰林院是天下讀書人都想去的地方,但并不是每個讀書人想去都能去的。這些,駱猙都不關心,他關心的是……這罪己詔怎麼就能這麼長?原來在旁人看來,他‘錯’得這麼離譜的嗎?好吧,長不是什麼大事,多耗費點兒時間和口舌的事。現在的問題是……這詔書里頭有好多字,他不知道怎麼念啊!
駱猙一個武將,自然是不大了解的,為表誠意,君王的罪己詔一般都不會太短,總不能一上來就說,‘朕錯了!’然后直接走人吧,那也太敷衍了。但一殿的朝臣們心里多是有譜兒的。能代替天下百姓在這兒聽著皇帝在他們跟前認錯,不得不說,很多人面上嚴肅,心里都快要樂翻天了,那暗爽的滋味兒,比三伏天喝一缸冰水都舒暢!
當然,這只是一開始的時候眾人的想法。剛開始的時候,眾人只覺得駱猙的聲音還好聽,雖然聽著平淡沒有什麼誠意的樣子。聽到后來,眾人面上的表漸漸開始玩兒花樣了,有的挑眉有的皺眉有的角,因為駱猙的聲音從平淡開始抑揚頓挫,‘揚’眾人都聽得很清楚,抑頓挫……幾乎每個朝臣都不由得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突然得了急病,了擺設了。
“幫朕擬罪己詔的那個史什麼來著?”駱猙不怕站著,站再久他都是不會累的,他就是嚨和腦袋都有點疼。
他邊的侍衛很快說了一個名字,駱猙點了點頭,記下了。君子報仇,十年不晚。誰說做皇帝就不能小心眼了?
“駱銘那里,有消息嗎?”
京城有疫癥流行的傳言之后,好些朝臣上了治疫建議的折子,駱猙都很認真地看過了,這方面,他知道的確實不夠,畢竟不在其位不謀其政。駱銘也陸續往宮里頭送過一些,不過今天送來的,更完善一點。
駱猙的罪己詔,在他念完之后,就張榜到了宮外。不過認真說起來,這其實就是一個形式,因為這其實并改變不了什麼。百姓們在等著的,是真正的對策,能對疫癥有所遏制或者說有所幫助、改善的對策。
自己或者邊無人染疫的百姓,看到皇榜道要把染疫的人送到京郊的莊子的時候,都不由得松了口氣。親人染疫的百姓雖然有些難以接,但也著實沒有更好的辦法,他們考慮和猶豫的,是自己是否要跟著一塊兒到莊子上去。
“不是和你說過了,不要再回來了嗎?”看到亮子那張悉的面孔,章大夫的語氣有些許嚴厲,他平日里雖然是個會趨吉避兇的人,但今天這樣明顯避不開的狀況之下,他除了接之外,好像也沒有別的法子了。就算他不能保護自己,至不能害了家里頭的親人。
剛才等著府來人的時候,章大夫想了很多,他其實也驚訝,在這樣的況下,他居然還能冷靜地思考。想著替自己的家人爭取更多的‘好’,如果有機會的話。
“章大夫,您別生氣。小的本來是走了,但后來小的看了皇榜……”
“你別再靠近了,離遠點兒。”
關于大夫的人選,駱銘其實想了一段時間。若是朝廷直接出面,自然是點到哪個大夫就算哪個,但駱銘更希他們是自愿的。在權衡了所有利弊之后,做出這樣的選擇,而不是被迫做這樣一件可能搭上自己命的‘好事’。
“皇榜上說了……”章大夫平時在藥鋪里頭那是說一不二的,迫于他的積威,亮子不敢怎麼上前,只扯開了嗓門,開始把他聽到和看到的說給章大夫聽。雖然那些于旁的大夫來說還有選擇的余地,章大夫已經沒有了,但亮子覺得他如果聽到了,或許心里能舒服一些。
這世上的人,除了做皇帝的之外,其余不管做什麼的,幾乎都有等級之分。員不分文武,有一品的,也有九品的,大夫麼,在大多數人眼中,最厲害的,便是皇宮之中的醫了。就說白素吧,雖然被百姓扣上了一個‘神醫’的名頭,但如果給百姓們一個選擇,一個是醫義診,一個是義診,那麼大多數百姓會毫不猶豫地選擇醫,因為醫是普通人沒法到的,即便他們的醫很可能并不如想象中那般高明。但只要想到他們都是為貴人看診的,很多百姓就忍不住迷信。
大夫和醫,如果大夫是鯉魚的話,那麼醫就是越過了龍門的鯉魚。龍門并不好越過,所以很多大夫終便只能是大夫。
名、利,雖然俗,但駱銘一時間也想不到別的。人生在世,只要有所圖,便容易控制。所以皇榜之上,很明確地列了出來,自愿去京郊莊子的大夫,都有什麼‘好’,要銀子的,給銀子,能安穩熬到疫癥結束的給多,熬不到的給多,不想要銀子的,駱銘許的是做醫的機會,大夫本人或者他們屬意的人,當然如果醫不夠讓宮中的醫們予以認可的,便依舊回到銀子上頭。在這回疫癥之中有最大貢獻的大夫,駱銘讓朝廷許下的是一個承諾,一個在底限范圍的承諾。
“……章大夫,我也想去。去那莊子上頭照顧病人,能得不銀子呢!”
“傻子!你以為那是什麼好地方嗎?”那是一腳進閻王殿的地方!“你要是連命都沒有了,有再多的銀子又有什麼用?”
“我沒命花……也沒關系啊,我這不是還有父母兄弟嘛!這人生在世的,誰知道自己能活多久,也許我今天不去莊子掙銀子,明天也從別人那里染了病了呢!”
章大夫被亮子說得一愣,看了眼跟前依舊昏迷不醒的孩子,腦中只跳出一句‘黃泉路上無老’,銀子,還是當醫的機會?或者那個條件?章大夫暫時沒法做出選擇。
疫癥確實是可怕的,但也不是不可防治的。皇榜上頭列了些防治疫癥的方子,京城之中的藥鋪都被一一待過,但凡是來買疫癥方子的百姓,都不得為難,不得有趁發財的心思,如果有,那麼也容易,涉及的大夫或者伙計直接送到莊子上,銀子,做醫的機會,那個所謂的條件,卻都跟他們無關。有命之憂,卻一點兒好都沒有的事,想來是不會有人想要做的。
“楚恒,你回去吧。”
“回去?回哪里去?”
“回家。”
聽駱銘這麼一說,楚恒臉上不由得出了一個笑,“你總算想通了,你也馬上回宮嗎?”
“我……不回去。我跟著黃醫和程醫他們去莊子上。”
“你去莊子上做什麼?你又不是大夫,也不會照顧人,你去了,除了讓皇上、皇后娘娘還有小嫂子他們擔心,沒一點兒好啊。”
“這事,總得有人管。”
“那就讓皇上派一個人過來啊!”楚恒對于駱銘的擔心,無關乎什麼儲君,社稷,就是特別簡單的,駱銘是他共命的兄弟。
有些話,駱銘沒有和楚恒直說,在看到白素之后,他總有一種覺,這場疫癥的出現不是天災,而是因為他的存在才存在的。
“你不走……我也不走。”
“別任!”
“是你先任的!”楚恒的意思很明顯,這就算是壞事,也是駱銘先帶的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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