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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纓問鼎》 第181章

第一百八十一章

這一頓飯,吃得可不怎麼舒坦。待客人走了之後,王瑸第一時間找來了帳後旁聽的心腹:「你看這梁子熙,到底會不會與我們聯手?」

章典面凝沉,搖了搖頭:「此子非尋常人,自不能以尋常視之。我看今日之言,全乃推之辭!」

王瑸又怎能覺不到對方的敷衍,輕嘆一聲:「子熙畢竟只是個文士,缺了些勇。恐怕只有等局面好些,他才敢局……」

章典立刻截斷了王瑸的話:「公子,此言差矣!若是沒有勇,怎敢在正旦出兵攻城?須知日食是可以按曆法推算的,萬一事與我們所料相反,不是他出兵遇上了日食,而是知道日食才會出兵。這心思和膽魄,可就驚人了!」

王瑸一怔。他倒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說法。利用日食出戰?這是瘋了才敢如此吧?而且日食又豈是算得準的?不過這話,還是讓他心中掀起了波瀾:「若他真無所畏懼,又何必推掉這樣的好事?匈奴不離并州,上黨便無寧日。難不他想獨立抗衡匈奴數萬大軍?」

這可就太誇張了。區區一郡,何以阻一國?

章典冷笑一聲:「誰說要獨立抗衡,他如今不肯鬆口,不外乎是想尋個更好的賣家。能費盡心思與太原聯姻,又豈是無慾無求之輩?如今城中,不也奇缺『忠臣』嗎?」

「投?他不是還拒過東燕王的征闢,又怎麼會對東海王獻?」王瑸可不怎麼相信這個推斷。現在什麼樣了,有點腦子的都不會直接去投。更何況東燕王是個睚眥必報的小人,得罪過他,還想在撈到什麼甜頭嗎?

有天子。」章典扔出了答案,「如今還著喪服的,又有幾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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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天子盡忠?或是看好這個新帝,想要渾水魚一把?這倒也不無可能,畢竟梁子熙年輕。等到一干重臣垂暮之時,他也不過不之年,完全可以朝著三公之位衝上一衝。更甚者,趁司馬越和司馬穎兩虎相爭時,抱上新帝的大。如果他真有這樣的打算,可就跟父親的計劃背道而馳了!

「……只是揣測,未必當真。」王瑸最終還是搖了搖頭。想想日食之事,就無法把梁子熙與什麼盡忠臣子聯繫在一起。更何況,對方也沒有表現出太多對於天子的敬意。若是就這麼下結論,也為時過早。

見王瑸猶自不信,章典在心底森森一笑。不慌,會有很快便會有「實證」的。

兩人正談著,外面突然有護衛闖了進來:「校尉!梁府兵馬拔營了!」

「什麼?!」王瑸豁然起,拔營了?這種深更半夜,剛剛離席的時候?為什麼?!

章典目中閃過一快意,聲音卻急促了起來:「公子!此子怕是了異心啊!剛剛說明王公的計劃,他就連夜撤離,這是要同我們反目!」

王瑸也有些著慌了。他可是說了父親的野心,若是這事,傳到了東海王耳中,就算不能對幽州產生什麼影響,也會大大損害司馬越對於父親的信任。時機未到,就被人提防,絕不是他們想看到的。

可是梁子熙怎會如此決斷?談笑過後,立刻甩手就走?他就不怕惹惱為幽州都督和太原嫡脈的父親嗎?

章典可不管他心中所想,急聲道:「公子,事已至此,不如斬草除!梁子熙只帶了二百騎兵,而我部足有三百!只要銜尾追上,定能把他們剿個乾淨!如此一來,上黨大,安個聽話的進去,豈不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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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王瑸猶豫起來,「可是若對方本無意於我為敵,這下不就徹底分崩了嗎?畢竟是姻親……」

「公子!」章典恨鐵不鋼的跌足道,「先去追,若是對方不反擊,再把人請回來不就行了。若是他們拚死相抗,不就坐實了心思?都是騎兵,再猶豫,他們可就要跑了!」

這話,終於讓王瑸下定了決心,大聲道:「來人!」

眼見王瑸開始調兵遣將,章典心中一鬆,事了!

在兩隊人馬之中,唯有他一人知曉事為何會鬧這副模樣。只因他剛剛下在羊頭羹中的寒食散,發作了!

梁子熙曾經因為服散過當,險些喪命。這是眾所周知的事,也是他第一次推拒司馬騰徵辟的理由。當時司馬騰還派了太醫親自登門問診,絕不會錯!

而若是有人服散過當,會嗎?不會。雖然自己買不起寒食散,但是章典也見過不服散的士族子弟。這些人毫無節制,哪怕潰爛,病痛不休,也不肯放棄服食這神仙方。所以哪怕梁子熙表現的完全不似服散之人,這東西,也不是他能戒掉的。

因此,在羊湯中混的一劑寒食散,就能為最致命的毒藥!

若是之前他服過散,立刻就會散劑過量。而即便沒到服散時間,寒食散也是有嚴格行散要求的。需要寒、寒飲、寒食、寒臥,也就是儘量吃冷食,穿薄,極寒益善。但是酒卻需要溫酒,醇酒,才能剋化藥力。

羊湯溫熱,本就不是服散時該用的飯食。案上更是只有茶和冰冷的薄酒,不利於祛毒。

每年,有多士族因為行散不當暴斃而亡?任何一個服散之人,都不敢如此馬虎的吃下寒食散!只是這一點,就已經足夠致命。更妙的是,他的死因是服散,旁人只會疑是行散不當,會猜得到是別人下的毒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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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說是旁人,就算是王瑸本人,都猜不出其中關竅。

若是姓梁的運氣夠好,沒有立刻死呢?便是現在這種況了。發現中毒,驚逃竄。而這一逃,就讓他有了落井下石的機會。王瑸說的太多了,了把柄,心有不安。而梁子熙在宴上莫名其妙中毒,只會猜忌是主人下手。如此,一個拚命要逃,一個急急要追,戰事一即發!自家都是鮮卑強兵,又比對方多上百人,將其攔下,易如反掌!

只要人死,一切便是自家說了算。就算沒有談,在王公那裡,也好代。而他,就了拯救這場「危機」的關鍵人

一環扣一環,又何愁殺不死那個虛有其表的太守!

中的毒氣吐了個乾淨,章典擺出一副盡職盡責的謀士姿態,看著大半騎兵,追出了營帳。

已經夏,夜晚的風也不再刺骨。然而騎在馬上,奕延只覺渾冰冷,所有的力氣,都用在擁住那之上。悔恨、懊惱、憤怒,此刻都煙消雲散,只剩下深骨髓的恐懼。他不能失去懷中之人。他要趕回潞城,讓姜達為主公醫病……

聽不到耳畔聲響,看不到旁事,他眼中,只剩下那條月下的道路,延向遠方,向著他來時的城池……

「將軍!將軍!」一匹馬拚死衝了上來,「後面有追兵!」

這話衝破了奕延混沌的意識,他的牙關格格響了起來:「留下一百八十騎,阻擋追兵。務必盡數攔下!」

那是鮮卑騎兵,人數又多過己方,這道命令,其實是個死令。唯有以死相拚,才有攔住敵人的可能。

然而隨行的兵士,都是梁府邑戶。是親信中的親信,心腹中的心腹。聽到這命令,沒有人遲疑,立刻有幾名校撥轉馬頭,迎向敵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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奕延分毫沒有降低馬速,繼續縱馬奔馳。殺喊聲,嘶嚎聲,被嗚嗚夜風吹散,連同腥拋在了後。月一點點爬到了天穹正中,隨後,一片烏雲飄了過來,擋在了銀月之前。眼前那條不算清晰的道路,也消失不見。

一聲慘嘶響起。有馬失蹄,轟然摔在地上。這一下,讓馬隊起了。就連奕延坐下那匹花白大馬,前蹄也是一

一隻手扼住了轡頭,狠狠一提,讓那失控的馬兒重新穩住了形。然而跟在後的隊伍,卻沒那麼好運。

「將軍!夜路崎嶇,不能再行了!」

前後左右,皆是一片昏黑。這樣的夜路,莫說是騎馬,就是步行都艱難異常,再趕下去,只會摔斷脖子,妄送命。

奕延又如何不知?別說是其他馬,就連他的駒也已經力竭了!最好的辦法,就是讓馬兒休息兩個時辰,等到黎明時分再次

手一探,懷中那人上的汗水已經散去,開始變得冰冷,但是抖還在繼續。奕延一把勒住了馬韁,有什麼宛若電石火,竄了腦海。他立刻下令道:「分兩路,一路繼續前行,一路隨我去找地方暫避。」

這是分兵之計。萬一沒能擋住追兵,那些繼續前行的人馬,就可以餌,引開敵人。

梁峰一直帶在邊的親兵隊長二話不說,撥馬前行。又有十騎,消失在了夜之中。

奕延並不開口,撥轉馬頭,向著一旁的山林馳去。又索著行了一刻鐘,他們在山脊旁找到一避風的山,奕延翻下馬,抱著懷中之人向走去。

這裡不知荒蕪了多久,淨是枯草塵埃。幾名護衛飛快清出了一塊乾淨的地面,鋪上氈毯,奕延這才躬,把懷中抱著的人放了下來。一路顛簸,那人面已經褪去,雙目閉,渾瑟瑟,手指彎曲鉤,抓著領,似乎想把那件衫從上扯下。

奕延心中痛的一,低聲道:「所有人都出去,班放哨。再取些水來!」

幾人見郎主如此模樣,也是又恨又怒,飛快退了出去。奕延燃起一團篝火,轉回來,猶豫了一下,手解開了梁峰的外衫。

就在剛剛,他突然記起了自己曾經見過主公這副模樣。那是三年前,自己初梁府的時候。主公因散毒發作,狀若癲狂。那時,他聽綠竹無數次叨唸行散之事。要寒寒食,要溫酒祛毒。若是行散不當,便有喪命的可能……

外袍在他的手指下,鬆了開來。接著的,是裏。那白皙的軀上,高熱般的溫度已經退去,變得冰冷黏膩。然而再冷,也不能為他取暖,這是寒臥行散的必備條件,還要用冷水沖……

「將軍,水來了!」外面傳來聲音,奕延沒讓他進來,起走到邊,接過了水,低聲道,「把帷幕也掛上,以免灌風。」

就算是夏夜,山裡也冷的厲害,他不能讓主公真的了風寒。那人連忙照辦,奕延則端著水盆,回到了梁峰邊。

的薄毯上,那人昏迷不醒,衫大敞,瑟瑟抖,就像一陣風,都能把人奪去一般。奕延的,也抖了起來,飛快跪下,用布巾沾了涼水,拭起來。他的作極快,不大會兒功夫,冷汗就被拭去。

奕延停下手上的作,拿出水囊,倒了半碗,架在了一旁的篝火上。隨後,他出了藏著的小小葫蘆。這是姜達專門給他的酒,肩頭的傷口並未癒合,換藥的時候要塗上一點,方能好的更快。

醫院裡的人,都說這酒過醇,能傷人命,不可直接飲用。可是荒郊野外,哪裡有醇酒祛除散中毒

碗中的水冒出了熱氣,奕延咬了咬牙,一歪葫蘆,細細酒線順著圓口墜了碗中。頃刻,濃郁酒香飄。他取下了碗,置片刻,等到碗壁不再滾燙,方才端起。把那抖的軀半抱在懷中,湊碗過去。

銅碗抵在了蒼白的薄之上。然而不知是因為疼痛,還是因為寒冷,那人的牙關閉著,酒水只能順著落在頸間。奕延的手僵住了,遲疑片刻之後,他端起碗,把溫熱的酒水含在了口中,然後俯,以相就。

死鎖的牙關被舌尖輕輕撬開,醇濃無比的酒,順著舌了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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