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被難住了,“這……還要看是什麼樣的功勞。”
”都有了人敢稱帝了,在這世道里,最不缺的就是大功勞。”張良棟又嘆了口氣。弟子試探地道“那便要……封王了吧”
張良棟許久沒有說話,直到弟子以為他睡著了,他才緩緩地道∶“那封王以后呢如果元里封王以后還不夠,天子還能給他什麼
張良棟憂患片刻,自己搖了搖頭。不,元樂君不是那樣膽大包天的逆賊。他不應該這樣想。
張良棟下心中的擔憂,自我安道,元里可是歐廷的弟子啊,是北周的忠臣,他一直為國為民,又怎麼會做禍國殃民的事呢
這麼一想,張良棟便安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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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人都在關注著元里封公一事,元家人自然也不例外。
等元里拒絕第二次封公之時,便被請回了元府。
書房里,元頌正在等著元里。元里推門進去,朝父親行了一禮,開口問道∶“父親喚我過來所為何事”
“樂君,”元頌愣了一愣,連忙讓他坐下,“坐下再說,近日里可忙我好久沒跟你說說話了。”
確實忙,不止元里忙,元頌也忙,各種各樣的事離不開元里,尤其冀州剛剛拿下,很多事都不能。
元里笑著道“父親想和我說說話,那我們今日就好好說說話。”
元頌連說了幾聲好,將早已準備好的茶點推到了元里面前。看著元里品茶時,他卻有些遲疑,不知道該怎麼說。
隨著元里的地位越來越高,威勢越來越大,在面對這個兒子時,元頌也有些拘謹,總有種不知道該說什麼的覺。
想要擺出父親的姿態,但心里頭發虛。不只是元頌如此,所有家眷之中除了元里的母親陳氏,其他的元家人都對元里變得又敬又畏。
不敢靠近,也不敢得罪,說些親的話都唯恐冒失,他們對待元里的態度不再像從前那般隨意,而是偏向君臣了。
看著元頌的面,元里地道∶“父親想說什麼盡管和我說,這屋里只有咱們父子二人,我們父子之間還要顧忌什麼呢”
元頌不由點點頭,臉一松,問道∶“樂君,爹問你,你會接天子封公嗎”
元里反問道”爹想讓我接封公嗎”元頌想了一會,面嚴肅地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元里挑眉,”爹這是何意”
”我既想讓你封公,又不想讓你封公,”元頌憂心忡道,”你未到三十便被封為公,這樣的事是本朝前所未有的。我擔心你一旦被封為公,便會樹大招風,惹來其他人的嫉恨。你看天子的兩個皇叔秦沛、秦孟二人,他們為皇室中人也只是一個刺史而已,也沒有被天子封公。咱們家小門小姓,如今貿然接封公旨意,豈不是白白得罪這二人,讓天底下比我們底蘊更深的世族不虞嗎樂君啊,咱們無需招搖過市,低調行事應當更加安穩。”
元里沉默了。
元頌本覺得自己想得很對,但一看他不說話,也不由有些忐忑,心里變得沒底起來。元里如今已經練就了喜怒不形于的功夫,元頌無法從他的面上看出什麼東西,便張地道∶”我兒,我這話是說錯了嗎”
元里確實有些失。
但同時,他也能理解元頌的想法。
元頌不是他,沒有遠大的志向和來自后世開闊的眼界,他骨子里還是小民思想,他擔心得罪人,害怕豪強世族,所以覺得出頭才是錯誤。
以元頌的學識和經歷,他有這樣的想法不足為奇。
因為恐怕他怎麼也想不到,自己的兒子究竟在圖謀什麼樣的東西。
元里咽下嘆息,耐心解釋道“爹,即便我不封公,也一樣會有人嫉恨我。”元頌一愣。
”你所說的秦沛、秦孟如此,其他人亦如此,”元里一字一頓道,”只要我不死,他們絕不會放心我。”
元頌手一抖,差點把茶碗撞倒,“我兒,當真如此嗎”
”是啊,父親,”元里嘆了一口氣,面卻平靜,”世之中,與我相抗衡的都是豺狼虎豹,稍微示弱便會被撕得碎骨。父親,退并不會讓他們畏懼,但強勢會讓他們開始忌憚。若是天子封我為公我都因各種顧忌而放棄,這并不會讓他們友善對待我,而是讓他們知道我元里外厲苒,弱可欺而已。所以我不會拒絕,不只不會拒絕,我還會大張旗鼓地接,讓他們因為我的份地位不敢作,不敢得罪我。”
書房一時無人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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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元頌才從震撼之中回過神,他復雜無比地看著元里,點頭道∶“我明白了,我會做好你封公的準備的。”
元里放下茶,笑著頷首,”那便勞煩爹了。”
說完這件事,元頌又從一旁找出了一沓信推到了元里面前,“這都是近日托我向你舉薦他們的人,里頭有不人才與士族,都是想找我的關系投靠你。我不懂這些,都沒答應,也沒徹底回絕,你看看吧。”
元里出幾封看了看,這些人都是有名有姓的人,他們以整個家族為底,想要帶著全副家投靠元里。
遙想幾年前,元里就那零星幾個人,就連劉驥辛都在他邊數月才認他為主,那時哪能想到現在呢
元里合起信封,“再有下次,父親直接讓其送信到政事堂便好。這種事只會越來越多,您不能開這個頭。”
元頌連連點頭,“我心中有數,必定不會拖累你。”
”說什麼拖累不拖累”元里無奈,”您是我爹,我是您兒子,咱們父子倆一起,也能是對父子兵。”
元頌被逗笑了,搖了搖頭,忽然想起什麼∶”你弟弟再過兩年也到了親的歲數了,我正在為他挑選妻子。樂君,你……”
元里站起,狀似無意地道”爹,我想起來今日還要去軍營一趟,這會時間不早了,我先走了。”
看著元里離去的背影,哪怕是遲鈍非常的元頌也察覺到了不對。
他年輕那會,恨不得早點親人,一提起這件事就著急。可看元里的模樣,他一點兒想要親的急切都沒有,甚至有些抗拒一般。
當天晚上,元頌便忍不住問了陳氏,“樂君是否心里有了人才不愿意娶親”
陳氏臉一瞬煞白,勉強笑道“你怎麼這麼說”
“我看他是當真不想要娶妻,”元頌嘆了口氣,“但這氣方剛的年紀,怎能忍得住他是否喜歡的人出不好,所以不肯告訴我們”
”老爺是想得太多了,”陳氏撲哧一笑,”我看咱們的兒子啊,那就是忙的。你也別心太多,您看大將軍,不是照樣還沒娶妻嗎”
有什麼東西從元頌腦子里閃過,但元頌并未捉住。他仲愣一會兒,索不想了,點點頭道∶“也是。”
初夏,天子第三次封公的旨意再次到達了幽州。
天底下的人都知道,有一有二再無三。如果元里打算接封公,那麼這一次就不會再拒絕。如果元里當真不想要封公,此次拒絕之后天子也不會再強求。
許許多多的人都在等著元里的選擇。
周延六年六月二十日,天子使團抵達薊縣。
元里帶領臣子部下出城相迎,洗手齋戒,恭恭敬敬地接了天子旨意。
他封為公,擁有冀州魏郡、巨鹿郡、渤海郡、清河國、趙國等九個郡國,以及并州上黨郡、太原郡、西河郡、雁門郡等九個轄郡為封地,從此便是這些郡國真正的主人。
元里也需要給自己的封地起一個封號了。
例如楚王的幽州,古稱為“燕”,但楚王用自己姓代為封號,幽州也可稱為楚國。陳王同樣如此,他的揚州便是陳國。
這和元里所知的歷史上的規矩是不同的,如果元里愿意,以后的冀州和并州也可用他的姓為封號,被稱為“元公國”,而他的稱號也要從“燕君候”變為“元公”。
總不可能元里的封地不是幽州,他還頂著幽州的古稱“燕”吧!
關于封號,元里其實也想了很久。
他自然不會用他的姓氏作為封號的,畢竟如果他當真能夠實現最終的目標,那麼此刻的封號極有可能變以后新朝的國號。
那該用什麼字呢
因為有陳王和楚王取封號的行為在前,元里取封號其實也并不需要遵循舊制,只要喜歡便好。但元里還是和部下們翻了翻書,嚴謹地查到了冀州和并州以往的古稱。
這個世界的歷史發展和元里知的歷史發展并不相同,最后挑選出來的古稱有四個,分別為∶晉、梁、魏、聞。
每一個稱號都有其歷史和意義,元里的部下商討數日也爭辯不出哪個字好。在他們詢問元里時,元里的目卻定在“聞”字上,移不了。
部下們順著他的目看去,便問道“主公屬意”聞’字嗎”
林田好似想起什麼,驚喜非常地道∶”我記得主公帶我們前去楚王府的時候,住的那個院子便被主公命名為''''聞道院''''。
“不錯,”元里笑著道,抬手過這個字,眼中好似藏著耀眼星辰,“就用”聞’字作為封地稱號吧。”
朝聞道夕死可矣。
從某個方面來說,這句話同元里切極了。所以他曾給自己的院子命為“聞道院”,也想要給自己的封地命名為“聞”。
聞,有聽見、嗅見之意。
元里想的其實很簡單。
聞天下百姓之聲,做天下百姓想做之事,如此罷了。
以后,他便是“聞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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