鸞宮

　章云正看著方才進宮覲見的姑母送來想要賜婚的人，裴度，裴子恒，還真的是他這個負心漢。

　早在重生回來時，就決意不僅自己這輩子要活著復仇，同時也不能讓表妹配一個負心漢。正好，真是正好啊，正想著時，見建元帝走了進來，他正笑道：“慶王明兒出使高麗，今兒倒是上了折子，請朕允準他的長子和你妹妹的親事。”

　這樁親事，云當然知曉，母親進宮就說過，五妹妹嫁給慶王是為了給自己輔助。自然是不置可否，因為和慶王妃關系很不錯，本毋須再錦上添花，但章家的親事也管不了。

　建元帝還道：“朕想讓欽天監擇吉日賜婚，慶王估明年才能回來，朕就代替慶王允準這門親事，順道恩賜他們進宮謝恩，讓他們小夫妻也能提前見見面，再者，你不是許久也沒見到你娘家妹妹了，聽說只有養在岳母膝下，待岳母十分孝順。到時候大家都是一家人了，讓你五妹妹也進宮陪你幾日說說話。”

　顯然建元帝還不知曉云湘進宮的目的，只知曉云湘是進來陪云的，仿佛不太得云的喜歡，但云也沒有讓這妹妹出宮，建元帝也就當不知曉了，到底納魏、薛二位，尤其是薛德妃還誕育了皇子，他覺得有點對不起云罷了。

　云一聽說云驪進宮，汗都豎起來了，絕對不能讓云驪和慶王長子結親，正好……

　瞬時來了個主意，雖然荒謬，但也未必不能功。

　聽說前朝也有定過太孫妃，甚至那位太孫妃都已經接至太子妃邊教導，但是宮中也想要這個位置，便為自己的妹妹打造出什麼有異像，有絳云飄滿其妹之屋云云。可這位的妹妹真的憑這些莫須有的傳說了空降太孫妃。

　皇家最信這個，頓時笑道：“玨哥，正好我姑母也想讓我為我表妹賜婚，不如咱們把們的生辰八字都送到欽天監，到時候再一起賜婚，也免得我還得麻煩一次了。”

　建元帝對這些小事不在意，他給予了皇后中宮箋表權利，又因為太子，他更要讓地位尊崇，否則也會影響太子地位。

　“好，就都送去欽天監吧，到時候朕一并賜婚。”這也是給皇后面子。

　云笑著點頭。

　但在皇帝走后，就對心腹道：“你去欽天監告訴胡監正，就說慶王長子的八字和陸大娘子更配，我堂妹章五娘和裴大郎君的八字更合適。”

　“這……這……他會答應嗎？”

　云笑道：“他早已投誠于我，一介小，若非我提攜，何以至此。還有你要再添一句，若是按照原來的，就是大兇之兆，若錯開才是吉兆。”

　心腹領命而去。

　深吸一口氣，安妃，云驪……

　你就別怪我了，上輩子你讓皇上把我的畫像收起來，想抹掉我所有的蹤跡，讓一向癡于我的皇帝變你的狗，把我的丈夫變得了倫理變了心的男人，那這輩子我就奉送給你同樣一個男人，從此以后互不相欠。

　以后，你就遠遠的在宮外，有我在，絕對不會讓皇上多看你一眼。

　至于陸表妹，咱們同病相憐，我就幫你這一回，慶王妃為人賢良，慶王長子也是沐皇恩，不像裴家那個不顧倫理，最后名節掃地的人。

　當然了，母親李氏曾經說姑母章扶玉和老太太聯合欺負過，那這事兒就甩鍋到章扶玉上，這樣章家也不會怪，無論如何，娘家雖然不太有用，還是心疼自己娘的。章家若是怪和王府結不親，就怪章扶玉去吧。

　就說是想自己兒嫁皇室宗親萬般懇求，慶王妃和關系好，肯定會同意這個要求，那麼到時候表妹得了實惠，母親也不會被怪罪，的大仇得報，既對付了負心男子，又把前世仇人章五娘前程盡毀。

　好好好，一舉三得。

　想到這里，章云忍不住桀桀發笑。

　似乎藏在心里的事，終于得到紓解一樣。

　正在隔壁宮室，剛用完膳，準備和云請安的云湘剛走到寢殿外，聽到笑聲，覺得全瘆得慌。

　**

　再過四年見到父親，云驪發現原來一向保養很好的父親也滄桑了不，瞬間哭了出來：“父親，兒如今會庖廚了，一定要好好為您調養。”

　章思源笑著須：“為父看起來老了吧？”雖然如此說，但心里很用。

　云瀟和云淑都覺得云驪哭哭啼啼，就跟邀寵似的，本來很開心的事，搞的爭寵一樣，膩膩歪歪的。

　云驪又破涕為笑：“定是父親風塵仆仆，在家幾天就好了。”

　馮氏看了云驪一眼，立馬道：“好了好了，你父親還得去拜見你祖母，別吵著你們父親了。”

　章思源倒是沒那麼急切，只把自己帶回來的綢、珠寶還有當地土產都分給孩子們，他還道：“你們大了，不能再和以前似的，為父不在京里，太太和你們都苦了。”

　他本人任轉運使多年，也頗有積蓄，上京子重妝奩他知曉，甚至有為兒嫁妝而賣宅子破家的都有。

　但他家還不至于如此。

　再次私下見到章思源時，云驪又提起了劉姨娘，“姨娘就那麼去了，一句話也沒留給兒，兒日日想著。”

　是知曉章思源已經又納了妾侍，還又生了一個小弟弟，那位姨娘的年紀也不過十七八歲的樣子，父親早已有了新歡，云驪也不會再多說往事。

　只想問問劉姨娘在何亡故如何的。

　章思源臉卻很古怪，他還道：“你姨娘若是知曉你好好兒的，又能嫁到皇室宗親人家，指定十分開心，過去的事就別再想了，我你來，是有東西要給你。”

　他親手把一個小匣子遞給云驪，云驪打開后，卻是一沓銀票，不知所以的看著章思源。

　章思源笑道：“這是六萬兩銀票，給你做箱底銀子的，你就不要告訴任何人。收下吧，孩子。”

　“父親……”云驪一時不可置信。

　沒敢想父親竟然對自己這麼好，難道是以前錯怪父親，認為他是個涼薄之人，有新歡本不會看舊一眼，而且居然給這麼大一筆銀錢給。

　要知道三姐姐當年出嫁箱底三千兩都不到，父親也沒有一文錢。

　章思源卻道：“收下吧。”說完又似乎想起什麼話：“別人有的，你也有。”

　說到這里，他又拿出一個匣子給，云驪都不敢拿了：“父親，是不是又是好東西，我實在是不敢拿了。”

　“拿著吧。”

　云驪又打開，原來是一張房契和一張地契，這才像章思源送的嘛，和李氏送的差不多，一間南北貨的鋪子。

　父親管各路鹽政還有漕運，南北商行哪個不討好他，人稱章大槽，手上過錢不知道凡幾，送這個鋪子算是很正常。

　跪下來，認認真真的磕了三個頭。

　就沖章思源說的和劉姨娘說的一樣，別人有的，你也要有，也對父親改觀不。

　懷揣巨款到明月館，才笑出聲來，原來自己也會有厚的嫁妝，不過這些銀錢還是不要讓別人知曉，否則不患寡而患不均。

　恰逢父親回來，宮中有賜婚的旨意，聽說還要和陸表姐一起賜婚，于是章陸兩家要接旨外，章扶玉順便也請正要正式結姻親的裴家人也過來一起沐皇恩。

　這也是云驪頭回見陸之的婆婆裴夫人，裴夫人大抵和馮氏差不多大，四十多歲的年紀，著紫褙子，皮白皙，是個很端正的婦人。

　李氏讓云驪上去請安，云驪連忙上前道：“給親家請安。”

　裴家和陸家結親了，們屬于陸家姻親當然要照陸家的輩分喊，章扶玉在一旁看了頗為得意，前兒皇后召進宮說事辦妥了，還問慶王府長子如何，雖然討厭劉姨娘這一派人，但是也夸了慶王長子。

　當然，雖然夸了，可心底還是認為自己兒會嫁的更好。

　慶王長子還沒被封世子呢，那個慶王妃年輕得寵還有三個兒子，在宮里和見了一面，那可不是個善茬。

　而的婿，明年二月會試后，最晚三月殿試過了就是了。

　那個慶王長子還是個白呢。

　“這就是章五娘子嗎？早就聽說你文采出眾，還擅長用左手寫字，如今一見，果真有林下之風。”裴夫人拉著云驪的手，驚詫不已。

　只聽說章五娘才名名京中，還不知曉其人居然生的分外的麗，若說天上仙娥長何樣，大抵就是這般了。

　這林下之風出自劉義慶的《世說新語·賢媛》篇，是形容謝道韞的，也是稱贊子有才干和才華，有詩韻和風度，是巾幗不讓須眉的奇子

　如果有人稱贊云驪相貌，雖然會高興，但也只是高興一瞬，因為夸相貌的人實在是太多了，但沒想到有人夸林下之風，這遠比什麼賢惠端莊有福相更喜歡。

　這樣的夸獎是云驪想聽的，含笑又納福：“多謝親家謬贊了。”難怪姑母看中了裴家，這裴夫人真是有慧眼。

　當然，也有可能是親戚家的姑娘，沒什麼利益攸關，故而才如此夸。

　裴夫人暗自點頭，這姑娘也極好，姿窈窕，儀態萬方，氣質出塵，難怪被選為慶王府的長子兒媳，是擔的起的。

　在等圣旨的時候，李氏和裴夫人聊起天來，聽聞裴夫人有睡不著的病，連忙道：“要艾灸，艾灸就好了，還有可以把枕頭烤一下，放在頸窩，倒頭就睡。”

　這個年紀的婦人都有這樣失眠多夢盜汗甚至容易發怒，沒由來的火氣大。

　裴夫人細問如何做時，李氏有意宣揚云驪孝順的名，遂指著云驪道：“都是我這好侄替我弄的，我如今再也沒有睡不好的了，偏別人弄就弄不好，還容易燙著。您若要灸，就一定要留心。”

　“喲，我們可沒有這麼孝順的兒在邊，我那兒雖說孝順，可沒這麼靈巧。”裴夫人捂直笑。

　裴夫人只生了一兒一，家中還有一位庶出的郎君，聽聞年紀還不大。

　大人們說話的時候，云驪就認真傾聽，時不時帕而笑，但從沒有笑的搖頭晃腦，以前上的拘謹也全然不見，反而熠熠生輝，好像一顆明珠一樣，連馮氏見了都不得不承認自家兒坐在旁邊襯的太過于平平無奇和失了。

　好像嫡出庶出都沒人在意了，所有人都想和說話，甚至是一直想和說話。

　很健談，謙虛中帶著自信，很有風華。

　馮氏覺得自己輸的很徹底，不必刻意強調嫡庶，外人的表現已經說明了一切。

　這才是最恐慌的，原來宦千金生的兒居然不如一個奴婢的兒……

　不，這怎麼可能呢。

　難道說會比一個奴婢差。

　眾人的談笑馮氏一句也沒聽進去，只是在外邊提醒男人們擺香案的時候，馮氏才恢復如初。

　……

　侍洪亮又尖細的聲音傳來：“太仆寺丞陸修平接旨，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惟典司宮教，載錫恩綸，咨爾陸氏，毓質名門，持躬淑慎，克嫻于禮……故選配其為慶王長子為妻，欽哉！”

　陸修平震驚了，他甚至都忘記了規矩，立馬問道：“慶王不是選了章家五娘嗎？”

　侍卻不理會他，見到章思宗和章思源兄弟，立馬上前請安，又道：“甘陜轉運使章思源接旨。”

　章思源反應比陸修平快，他立馬道：“臣章思源問皇上安。”

　“圣躬安，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章氏五娘乃皇后之妹，素嫻儀矩，度循禮法，淑慎芳聲，以其孝瑾，世代名門，特賜婚于書監裴純之子裴度，欽此。”

　章思宗也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他們連忙請這公公吃茶，那侍卻不解道：“欽天監批算慶王長子和章五娘八字不合，若強行結合就是大兇，又批裴度和陸大娘子也是如此，但巧合的是錯開來卻是夫妻極和。”

　這種鬼話，別說是章思源章思宗，就是陸修平也不信。

　但章思宗還是按捺住道：“怎麼沒有提前和我們說呢？”

　侍客氣道：“承恩公，怎麼沒說這事兒娘娘問過陸夫人，陸夫人對慶王長子稱贊不已。慶王妃也上表表示都依欽天監批示，一切要看天意而行，不能拂逆。”

　說完，又皺眉：“怎麼你們都不知曉嗎？”

　章思源見兄長已經氣的說不出話來，妹夫也是愣愣的，他自己倒是尚且能控制住緒，給這位公公打賞了。

　剛轉，卻見大老爺沖到眷那邊，他以其與年齡極其不符合的敏捷沖了過去，兄長顯然已經氣極，居然和小時候一樣，五十歲的老人蹦起來指著里屋道：“章扶玉，我跟你沒完。”

　一時屏風倒地，滿目狼藉。

　章扶玉頓時百口莫辯，只覺做夢一般，兩眼發直，裴夫人看那不屑的眼神，大老爺的指責，李氏的憤怒，還有云驪的不解，不停的閃回……

　眼前一黑，直直的往后倒下，人事不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