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讓人將朱紈押回京城，就沒想過殺他。可惜，朱紈太過剛烈，竟然自己了斷了。

　但這也是當地人一面之詞，趙文華在朱紈死后才趕去江南，他也是靠人打聽，難保朱紈到底是怎麼死的。

　皇帝問：“那依你看，他對張進之言可盡實？”

　張進背后代表著一整個利益集團，陸珩沒有貿然下定論，而是說：“臣沒見過張總督，不好置評。但既然趙文華敢在折中斷言張總督里應外合，不如再等幾天，看前線會不會傳來勝報。”

　這個主意和皇帝的想法不謀而合，皇帝下定決心，重重將奏折扔到桌案上：“好，朕也要看看，到底是誰吃里外。”

　·

　吃飯到一半，陸珩突然被到宮里去了。王言卿讓人將飯菜溫起來，自己在燈下等陸珩。人定時分，陸珩終于回來了。王言卿暗暗松了口氣，去門口迎接。

　發現陸珩臉冷淡，毫無笑意，換服時似乎還若有所思。王言卿覺到朝中又出了大事，將打點好，等兩人舒舒服服坐下后，才問：“怎麼了？”

　陸珩嘆氣，在外繃一整天，唯有回到邊，是他難得能完全放松的時候。他抱住王言卿，說：“東南戰場要大變了。”

　王言卿一聽：“倭寇又生事端了？”

　最開始征討倭寇時，大家都對這場戰役不以為然，區區海盜，能什麼氣候呢？但是，開打之后戰局卻膠著起來，沿海戰場宛如無底，國庫里的白銀流水一樣填進去，連個水花都沒有。

　陸珩嘆息：“不是倭寇，是部出問題了。”

　王言卿一怔，不可思議道：“你是說沿海有員通敵？”

　“通敵倒還好了。”陸珩輕輕笑了聲，眸子里芒極冷，“依我看，作的從一開始就是自己人。”

　王言卿眨眨眼睛，沒聽懂陸珩的意思。趙文華的折子是機，陸珩沒有過多和王言卿，而是道：“等等吧，看過幾天前線會不會打一場大勝仗。如果真的贏了，那問題就大了。”

　將士遠在千里之外，朝廷已經有人知道接下來的戰果……王言卿悄悄吸了口涼氣，整個人不寒而栗。

　早年在傅家時，覺得宮廷、宅真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人們斗起來殺人不見。但現在王言卿才覺得，相比于男人們的斗爭，人那點宅斗、宮斗算什麼。

　他們廝殺起來，那才腥風雨，累累白骨。每一次敗，腳下都踩著好幾個家族的命鮮。

　大晚上說這些，實在影響興致。王言卿握住他的手，說道：“朝事再復雜，也終究是明天的事了。你還沒用飯，先吃飯吧。”

　陸珩也不想為了那些人打擾他和妻子獨，陸珩點頭，忽然想到什麼：“你用飯了嗎？”

　王言卿搖頭：“我一個人沒胃口，索等你回來一起用。菜一直在灶上溫著呢。”

　陸珩想到現在的時辰，沉下臉道：“我回來的晚，你就自己先用，如果我不回來，你還等一宿嗎？”

　“可是你總會回來的。”

　陸珩一肚子責備的話卡殼，最終認命地握王言卿的手，扶著起：“行了，快去吃飯吧。”

　接下來幾天，陸珩又開始早出晚歸，王言卿預到接下來朝中不太平，再不出門，每日只在家中看書寫字。半個月后，京城進綿綿雨季。雨水滴滴答答打在房檐上，像是無垠天水，茫茫沒有盡頭。

　而這時，東南前線傳來捷報。倭寇數千人突然從水陸兩途進犯嘉興，張進遣三路人馬合圍，激戰數日，倭寇大敗。

　戰報上將這次大捷吹的天花墜，說這是抗倭以來最輝煌的勝利。而皇帝員和六部，在西談一個時辰。

　皇帝說了什麼不知道，但閣老們出來后，各個汗流浹背，面如土。接著，鎮遠侯傅霆州、武定侯郭勛被急召宮，皇帝穿著寬松的道袍，一副溫和淡然、不問世事的模樣，問：“你們誰有信心，統率水師？”

　郭勛和傅霆州不明所以，但他們能覺到，皇帝現在心很不好。傅霆州想起不久前送到京城的捷報，約猜測到，應是倭寇戰場出問題了。

　郭勛和傅霆州祖上幾輩人都帶兵，但他們一直扎在西北，祖祖輩輩都是陸戰，去水上打仗，實在沒什麼經驗。但撐死膽大的，死膽小的，不敢冒險，還在場混什麼？

　傅霆州上前，抱拳道：“臣愿意一試。”

　很快，京中就傳出風聲，皇帝下詔逮捕張進，命鎮遠侯傅霆州前往浙閩督戰。給事中李用敬、聞云上奏，說軍隊剛剛取得大捷，張進大煞倭寇氣焰，此時不宜更換主帥，皇帝收回命。而且，鎮遠侯哪怕用兵如神，但他一直在平原和蒙古人作戰，怎麼能懂海仗呢？

　皇帝的回答是將李用敬、聞云狠狠打了一頓，削職為民，仍然派人捉拿張進下獄。

　朝中好些人不明白，明明剛打了勝仗，皇帝為什麼突然發作，以致于要臨陣換帥？就算皇帝不滿張進，但朝中有的是悉江南水務的文，為何要換一個純粹的北方系勛貴鎮遠侯？

　事實上，皇帝就是因為傅霆州是純正的北方人，才派他去東南。傅霆州背景夠，他后是以郭勛為首的一整群北方貴族。朱紈出寒門，無權無勢，死了都沒人冤，但傅霆州不同。無論江浙到底是什麼況，那些士林肯定不敢傅霆州。

　別看勛貴們部撕得要死要活，但如果有人冒犯武將的利益，這群人最是團結。

　想撼一個堅固的利益集團，就只能啟用另一個集團。

　傅霆州從大同戰場回來后，又要總督江南、江北、浙江、山東、福建、湖廣各省的兵馬，一下子引起全朝注意。京城眾人忙著圍觀鎮遠侯出征儀式時，通惠河一艘大船停靠在碼頭，正來來往往搬運東西。

　據說這是一家富戶嫁。富戶如命，再加上姑娘嫁江南大族，富戶有心替閨擺排場，送親隊伍極為龐大。隨從各個都是人高馬大的年輕小伙，忙忙碌碌往船上搬箱子。新娘十里紅妝，嫁妝頗為雄厚，大紅木箱一抬挨著一抬，把半個船艙都塞滿了。富戶給兒準備的嫁妝實在扎實，這麼大的船水都吃水極深。

　一個小廝打扮的人清點了嫁妝數量，出來后眼睛警惕而細微地打量碼頭，暗暗將船巡視了一周后，才快步走到一間船艙中，抱拳道：“都督，清點好了，并無可疑人等跟蹤。”

　一位修長的人影坐在桌邊喝茶，他面如冠玉，眼如寒星，單手握著茶盞的樣子宛如從詩詞中走出來的翩翩公子。他抿了口茶，放下茶盞，不不慢道：“那就啟程吧。”

　“是。”小廝抱拳，要離開。而那個公子卻站起，悠悠然朝小廝踱來。小廝停下腳步，垂頭問：“都督還有何吩咐？”

　他走到小廝邊，用折扇輕輕敲了敲小廝的肩膀，聲音和煦而斯文：“我爺。”

　小廝面詭異地梗了下。他們自然不是真正的送親隊伍，而是錦衛喬裝，打扮小廝的這個人便是鎮使郭韜。郭韜心道都督戲真快，他垂眸應下，領命而去。

　郭韜出去后，陸珩拍了拍袖，打算去后面看看他待嫁的“妹妹”。

　作者有話說:

　陸珩：想不到吧，我還能玩新的角扮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