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2章

從恒家回來後，沈瓊便結束了自己的閑散日子，開始正經料理起了生意事宜。

沈瓊先前親自當花想容的掌櫃，完全是閑得無聊，給自己找些事打發時間。那生意做得也很是隨，何時開門何時關門全由著心來，更不會賣力招呼客人。

但真要正經做生意，便不是這麽個形了。

“采青什麽時候到？”沈瓊翻看著賬冊，問了句。

雲姑算了算日子：“最多不過六七日，端午前便該到了。”

采青是沈家的管事之一，手裏掌管著胭脂與香料生意，算是南邊花想容的大掌櫃，各地十來個鋪子都由管著。先前這邊出事後，沈瓊便親自寫了信著人送回去，要將給調來京城。

單從這一點，雲姑便知道沈瓊當真是上了心，準備好好打理京城的生意。畢竟若隻是小打小鬧，是犯不著大費周章讓采青帶人從江南來的。

這些日子沈瓊幾乎沒怎麽提，一門心思玩樂，仿佛沒將此事放在心上一樣。但雲姑也很清楚，以的，被人這麽坑了一把，是斷然不會就這麽輕易就認栽的。

一時半會兒沒靜，隻不過是在等待合適的時機罷了。

沈瓊起初是圖清閑，所以這胭脂鋪子，一開始就是為著賺那些世家閨秀夫人的銀錢。但也正因這個緣故，錢氏在背後造謠生事就格外容易得很，隻需要找人傳出些似是而非的事，便能輕易毀了花想容的聲譽。

畢竟以沈瓊的份地位，是極難在那些世家閨秀間澄清的——

最先傳出胭脂有問題的，是京兆府尹家的姑娘，沈瓊連人都見不著，就更別提弄清事原委了。更何況，這位極可能是了錢氏差使，斷然不會給解釋的餘地。

沈瓊從一開始就很清楚這條路是行不通的，所以沒想過上門求見，而是決定另辟蹊徑，整合花想容的生意，轉而將胭脂賣給京中的尋常人家。

這麽一來，鋪子主要售賣的便是次一等胭脂，價錢也要降下不。但薄利多銷，等到生意在京中鋪開之後，賺的銀錢也不比現在，且較之如今更易於掌控。

隻是這勢必就需要更多人手，這也是為什麽沈瓊會將采青調來。

大的方向是有了，但仍有許多細節有待商榷，沈瓊反複斟酌著，一點點同雲姑琢磨著定了下來。

“你先前說的沒錯，這事的確急不得，得慢慢來。”雲姑倒了杯濃茶，慨道，“依著這計劃，那咱們是真得在京中長留了。”

沈瓊先前親自開鋪子，純屬玩鬧，回頭一關門就能走人。

可如今定的這計劃卻是準備徐徐圖之，徹底將沈家花想容的生意在京中紮下係，並非能輕易的。

“旁人想讓我知難而退，趁早關了鋪子，卷鋪蓋回南邊去……”沈瓊撥弄著算盤，笑道，“那我偏不讓們如願。”

雲姑向來寵沈瓊，再者這事若是就這麽過了，也的確憋屈，便也由著去了，隻囑咐道：“有什麽事可以等到采青到了，給去做。管那些個分店管了十來年，駕輕就，你不用這樣事事費心。”

“知道了。”沈瓊應了聲，拈了塊杏仁吃了，又道，“不過在采青來之前，咱們倒是還可以給造個勢，趕明兒再下手的時候也容易些。”

雲姑奇道：“你有什麽主意？”

沈瓊將自己的想法同雲姑講了，雲姑略一猶豫，旋即應了下來。

第二日，閉門好幾日的花想容複又開了門，同時傳出了消息，說是重金求購人圖。

起初，這事傳得並不算廣，及至有畫師帶了副人圖換了百兩銀子後，便像是水油鍋，霎時傳開了。

不出兩日，京中大街小巷便都傳遍了。

一幅人圖能換百兩銀子，這簡直是天上掉餡餅，一時間不管畫工好壞，但凡能提筆畫出個人形的，都想著來花想容這裏運氣。

原本門可羅雀的花想容頓時又熱鬧起來，較之先前，有過之而無不及。有帶著畫作來運氣的，也有純粹來湊熱鬧，或是想要一探究竟的。

沈瓊並沒麵，在後院閑坐喝茶，隻留桃與雲姑在前麵主持大局。

像那種一看就是湊數的畫作，便直接篩出去，若是有像模像樣的，再送到後院來由過目，最終拍板決定要不要留下。

幾日功夫，沈瓊覺著自己倒像是選妃似的，將環燕瘦的人看了個遍，但最終能的眼留下來的，也就四幅——其中之一還是自己的藏品。那是頭天為了讓消息傳出去，吩咐全安找家仆當了個“托兒”，自導自演了一場。

“這幅如何？”桃小心翼翼地展開來。

沈瓊正專心致誌地看著話本，聞言，抬頭看了一眼，隨後點評道：“學前人太過，依樣畫葫蘆似的，不夠靈。”

桃點點頭，轉回了前廳，將畫作退還給了那書生。

可那書生卻並不肯就這麽離開，反而不依不饒地問道：“我這畫為何不行？宮中弘文館的畫師都曾誇過我的畫技，難不，你家主人比宮中畫師還要厲害？還是說，你們是不想給銀錢……”

這幾日來，雖說大部分人被拒之後都是老老實實離開，但是像這書生一樣自視極高的也不是沒有。

雲姑神未變，含笑道：“等到過幾日端午之時，花想容會將購來的人圖公之於眾，公子若是不服氣，屆時可以來看一看。”

話說到這份上，這書生倒也不好再鬧，隻冷笑道：“行，我倒是要看看，什麽樣的畫作能得了你家主人的眼。”

桃端著一副笑臉將人給送了出去，回同雲姑小聲嘟囔道：“本事未必有多大，脾氣倒是不小。”

雲姑卻並沒半點不悅，反而笑了聲：“正是有他這樣的人，到時候才會彩呢。”

“不過這期限都過去一半了，姑娘還沒尋著滿意的畫師。”桃撐著下，擔憂道，“若是到最後都沒尋著，可怎麽辦才好？”

此事搞得聲勢浩大，端午那日，前來看熱鬧的人想必不。若是沒一副能服眾的人圖，怕是也不太好收場。

“這也沒什麽……”雲姑話還未說完，餘瞥見進門來的人時，直接愣在了那裏。

瞪大了眼，又是錯愕又是茫然，還摻雜著些憤怒，可謂是百集。

桃見著雲姑這模樣後，莫名其妙地回頭看去，正好對上裴明徹那張悉又陌生的臉，隨即也嚇傻在了原地。

二人都知曉裴明徹的世，可如今他突然出現在此地，卻還是誰都沒能反應過來。

“雲姑，”裴明徹的目在鋪子中掃過，低聲問道，“阿在何？”

他的聲音中帶了些悵然，又似是懷念。

雲姑卻隻覺著背後發涼，並不肯回答裴明徹的問題，咬牙道：“你來做什麽？”

哪怕知道裴明徹是當朝的秦王殿下，可雲姑卻仍舊不願行禮，語氣也生得很。在雲姑心中，眼前這人是始終棄了阿的秦淮，若非是還有顧忌，怕是立時就要上前去趕人了。

桃也是又驚又怒的，下意識地想要到後院去告知沈瓊，但卻被雲姑給按了下來。

“秦王殿下，”雲姑攥著桃的袖，死死地盯著裴明徹，一字一句道，“阿如今過得很好，你若是還有半分良心，煩請立時出去，這輩子都不要再來打擾我們。這裏的每一個人，都不歡迎你。”

裴明徹垂眼看著，目漸漸冷了下來。

他對雲姑再悉不過，也知道素來對自己沒什麽好。當年沈瓊想要同他親之時，雲姑也曾再三阻攔，隻是最後沒能拗得過沈瓊，才被迫認下了他。

兩相僵持間，忽而傳來沈瓊的聲音。

“雲姑，我今日的點心吃完了……”沈瓊去角沾著的糖霜，挑開珠簾來，正準備同雲姑再討要一些，便見著了裴明徹。

兩人上次相見時，裴明徹在馬上，沈瓊則隨著眾人跪在路旁。隔著許多人，其實不大能看得真切。

如今卻是無遮無擋，不過幾步遠的距離，能將彼此的相貌神看得清清楚楚。

裴明徹隻覺著脈搏霎時快了許多，掩在袖下的手也不可抑製地微微抖。他在來之前，已經設想過無數種可能，但如今對上沈瓊的目後，仍舊是手足無措。

倒是沈瓊，隻愣了那麽一刻，隨即若無其事地向雲姑笑道：“點心吃完了，你再給我兩塊嘛。”

雲姑錯愕地看向沈瓊，別說是裴明徹，就連也沒料到沈瓊會是這麽個反應。

“阿……”裴明徹艱難地開口，可除卻這稱呼，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他再沒平素裏的高高在上，看向沈瓊的目中甚至帶了些不易察覺的祈求，像是想求好好看自己一眼似的。

沈瓊若無其事地瞥了他一眼，又向桃嗔道：“有客上門，還愣著做什麽，難不是指我招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