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燕王被封為太子的旨意是三日之後下來的，同時頒發的還有太子與晉王被賜死的旨意。從宮裡出來的傳旨員有兩撥，煙塵滾滾一波向著燕王府而去，另外一波向著天牢而去，決定著叔侄三人迥然不同的命運。

太子與晉王謀逆被打天牢之後，整個長安城都很忙，上至天子下及未曾謀逆的皇子，文武各部員的生活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就連庶民百姓的生活都多了許多談資。

諸皇子見得齊帝雷霆手段，且燕王深得齊帝信任，自與皇位無，便轉頭向燕王示好。只因燕王一直在宮裡陪王伴駕，諸皇子不便往燕王府聯絡，便派了王妃上門，算是妯娌之間的日常際。

燕王妃回長安城這麼久，還從未如此得眾妯娌殷勤相待，只覺得百般不適，也只能勉強應和，算是全了天家的面，營造出一個天家兄弟相親相的場面，以掩蓋太子與晉王之事在京中百姓心中留下的皇家骨相殘的糟糕印象。

齊帝在心境十分蒼涼的境況之下，聽得這些消息，無論真假意，也算是一點安，還向燕王笑嘆：「倒沒瞧出來，你媳婦兒還有人緣。」

燕王回視他鬢間雪，病容蒼黃，倒似風中殘燭，也不知道甚個時候來一陣風便撲忽兒來了，心中一酸，且笑：「這不是父皇疼兒臣之故嘛！」

經歷此劫，父子倆倒心意相通。齊帝只覺此子乃是自己得力臂膀，暖心暖肺，待他更了許多君臣之間的禮儀，更增父子之。更喜燕王為人忠孝仁厚，兼而有勇有謀，恰是合適的太子人選，這才頒下旨意。

至於各部員，與太子晉王私甚篤的，人人自危，十天半月就都去天牢重聚了。倒讓同僚的公事增加了數倍，既要收拾爛攤子，還要重新梳理人際關係，也著實的忙碌。

清洗朝堂是一件曠日持久的事，特別是在齊帝龍不豫的況之下。所幸新任太子跟在齊帝邊歷練有，又殺伐果決，剛並濟，倒為齊帝承擔了部分重責。

朝中此此景，市井百姓雖不能親眼得見，但卻不妨礙他們暢想當時的驚心魄，坐看豪門貴眷的人生起落。

城中百姓們之間流傳著無數個承天門之戰的版本，以及此後朝堂之上的大清洗，無一不是活靈活現，有鼻子有眼，倒好似自己親臨現場，看著齊帝與燕王城樓談笑，烹茶聽琴，勝券在握，城下懷化大將軍智勇威武，生擒賊首。

又有各權貴之家的奴僕們被發賣，流轉各，就連豪門辛也到飛，比如前國舅府孫侯好賭，晚上睡覺之前還要與房裡小廝小賭一把，而已經被奪爵的前鎮北侯府世子生子無，小妾都跟著車夫跑了……種種小道消息都流傳了出來，倒繁榮了市井茶樓。有那好事的說書先生還將真人真事稍做加工，便是無數彩的故事，引的茶樓之中聽書的客人場場滿。

若在以往，誰敢大著膽子編排這些高門權貴的私事？可如今孫意遠的大好頭顱早不知道被扔到了哪個墳崗子上，說起來再不是小老百姓口中高不可攀的侯爺，只是一介被抄家斬首的逆犯而已。而寧景世蜷在小院子里養傷，兩口不聞窗外事，心裡都快急出病來了，對著蕭南平端上來的煮的焦黑的米飯，咸苦的青菜，腥膻的羊大發雷霆：「連個可口飯都吃不到，讓人怎麼活啊？！」

蕭南平比自家兒子更煩燥，只因夏景行的屬下嚴格執行齊帝的旨意，只留了個小院子給寧家人糊口，其餘奴僕田產鋪子祖宅全都收繳國有，連個侍候的丫環都沒有，不得已只好親自下廚，持日常事務。

蕭南平這輩子都沒下過廚房，本來以為十分簡單的事，真正持起來才備嘗艱辛，就連最普通的生火都對頗有難度，更何況一日三餐。

才數日的手也了，頭髮也遭遭的，只隨便挽個髻兒，蓬頭垢面，全然瞧不出來曾經的模樣。

這也難怪，打小都是丫環婆子圍繞，但凡倒杯茶也是丫環倒好了溫度適宜才遞到面前，何曾做過一丁點活計，自小所習與柴米油鹽三餐炊飲全然無關。連服都是別人穿的，如今要如尋常僕婦一般收拾屋子持家務，還要負責一日三餐，才過了一日便覺度日如年，苦不堪言，恨不能跪在齊帝腳下大哭，祈求他能夠將曾經的榮華富貴恩賞回來。

只可惜如今是庶人百姓，想要進宮面見齊帝，難如登天。

聽到坊間傳聞，燕王被封為太子，蕭南平只覺蒼天無眼，到底讓王氏生的兒子得了勢，心中痛悔難當，只恨當初下手不及，教夏景行一步步爬到了天上去，卻將們母子踩到了泥地里。

如今都是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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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末年，燕王的太子朝服才做到一半兒，便從太子直接升到皇位上去了。齊帝在大刀闊斧的清掃朝堂，將三分之一的朝臣都抄家砍頭之後，撒手西去了，眾臣議擬謚號為文武大聖廣孝皇帝。

文皇帝早年在位之時，政事尚屬清明，只晚年諸皇子爭權傾軋，黨派林立，朝堂不復清明之象。待得新帝繼位，又將朝中各部員重新梳理一遍，該升該貶，皆有不同。只是若論功行賞，自然要重賞自己的心腹重臣。

如今朝中誰人不知，懷化大將軍乃是新帝的頭號心腹，從兒上論起來，大將軍是新帝的伴讀，二人有發小之；這麼多年懷化大將軍又跟著新帝在幽州出生死征戰沙場，還有袍澤之，深厚無人可比。還有不有心的臣子出以前懷化大將軍進京，都是住在新帝龍潛之時的王府里，這等親厚實是令人咋舌。

況且承天門之戰，懷化大將軍功不可沒，只是文皇帝並未來得及封賞便薨了，也有另一種猜測是說，這是文皇帝故意不曾封賞懷化大將軍，好留給新君施恩。

無論如何，懷化大將軍高升是誰也攔不住的，有眼睛的都看得出來他新帝倚重，此次兵部尚書亦被牽連去職，朝臣們還未擬出個章程，新帝便下旨由懷化大將軍兼任了兵部尚書之職。

夏景行上任兵部尚書，眾同僚齊賀，若非在國孝期，都要起鬨著讓他擺酒宴飲了。這些人雖不能親自上門討杯酒喝，亦有不人派了家下僕從悄悄送了賀禮至將軍府。

夏芍藥看著各府送來的禮單，還未來得及向夏景行說一聲，他便接了旨意，前往晉地理晉王留下的爛攤子去了。

晉王被死之後，他的封地便了一塊大。文皇帝疼弟，對他的封賞也厚，晉王的封地算是富庶之地，

如今收回來也算是為國庫增加一份收。只晉地員百姓如今便似無頭的蒼蠅，生怕朝廷以叛逆之罪征討，群龍無首，已是了一團。

新帝便遣了夏景行帶兵前往，但若有匪徒之類，也要清掃殲來，務求晉地平穩。

時間急，待得夏芍藥知道消息，他已經帶兵出發了，只派了親隨往家裡來支會一聲。

「這人怎麼這樣啊？才省心了沒幾日就又往外跑了。父親你說說，哪有兵部尚書帶兵去平的？「六部尚書不是常年在京的嗎？

夏南天雖不曾涉足朝政，可是以商人的思維考慮新君之意，便有了幾分不確定：「不會是……陛下對阿行還有重賞，這是給他機會攢功勞？！」

平叛救駕可是大功，沒道理新帝只給個六部尚書的職位，錢財土地都半點未曾封賞，況且任職兵部尚書的旨意里也未曾提及救駕平叛之功，只單以能力來論職。

夏芍藥額長嘆：「論功行賞也還罷了，兒如今只求啊，闔家平平安安的，能夠每晚團團圓圓坐在桌前吃一碗安穩飯就好了。」

夏南天笑話兒：「人家只嫌夫婿的做的不夠大，自己的誥命份不夠高，獨你不盼著夫婿陞。」

自與夏景行親這些年，經歷過多次的波折險境，也都一一化解，彼時夏芍藥還有勇往之前的膽量，可此次平安被劫，的魂兒都快被嚇飛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做了母親，我的膽子倒是越來越小了，生怕孩子有個一差二錯，追悔莫及，倒讓爹爹笑話了。」

果不出夏南天所料，一個月之後，夏景行回來，新帝論功行賞，一道旨意驚掉了朝中諸臣的下：懷化大將軍因救駕平叛有功，特加封為永寧侯，賜田產金銀若干。

夏景行負京郊大營的兵權，又兼了兵部尚書，年紀輕輕便已封侯，這在文皇帝一朝是從未有過的隆恩。

亦有老臣覺得以侯位封賞懷化大將軍，以他的年紀有些厚賞了。有那一二老臣提出異議，新帝便道：「諸位卿若能立有永寧侯救駕之功，朕亦厚賞侯位！」似對那等指手劃腳的老臣心有不滿，還意有所指：「朕登位之初，有過者不，有功者必賞，務必要賞罰分明才好。至於指以年資升職者，捫心自問可有面尸位素餐？」

一席話讓文皇帝一朝的老臣們皆有些面無存。

只因先帝朝黨派林立，當年銳意進取想要出人頭地將家族推上權力高峰的臣子無不是鑽營結黨，如今皆進了天牢，殺的殺貶的貶，早從朝堂之上消失了。此次未曾牽連的，要麼是場老油子，誰也不得罪，深諳生存之道，磨的圓無骨，人云亦云，剩下的數才是純臣，抱了文皇帝的大，不曾倒向任何一派，埋頭做事。

前者便是在熬年資，站在朝堂之上充木樁子，見到新帝登基，這才肯冒頭出來指手劃腳倚老賣老，哪知道新帝並不買帳。後者倒是習慣了做實事，上頭皇位上換了人，也只盡職盡責守好自己的一攤子事，還要解決人員缺之下的機構正常運轉，又要揣新帝的脾，不會貿然開口。

新帝的這番話，對那些還指著得個「輔佐兩代帝王勤勞王事」評語的老臣們是一種巨大的傷害，暗示著他們的期待可能會落空。也有聰明些的，索投石問路，上摺子乞老歸鄉，也算是一種試探。總有人認為自己無可替代，特別是如今朝中員職位空出了三分之一的況之下，再有員告老還鄉，只怕朝廷機構都要癱瘓了。

哪知道新帝竟然未曾挽留，痛痛快快批複了，倒讓拿喬的聰明人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只能咬牙吞下這枚苦果子，當真收拾行李齊聚家小回鄉。

未曾上摺子歸老的眾老臣猜測落到了實，不免惶惶然。那些還不想告老還鄉的臣子也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神開始理朝中之事，不敢十分懈怠，免得被新君惦記上了。

除了夏景行，追隨著他一起平的京郊大營一眾將士皆有封賞，特別是寒門子弟出的將領，總算在朝中有了立足之地。這些人念夏景行的知遇之恩，皆以他馬首是瞻，一時之間，永寧侯竟了朝中新貴，門庭熱鬧。

前朝封賞完了，又有後宮封賞，從皇後到太子的封賞，卻不是一道旨意就完事兒的。旨意雖降，皇后已經主中宮，蕭燁亦被迎進了東宮，但尚未舉行大典，還有好些繁瑣的禮儀要完。

禮部在新朝迎來了第一波的忙，由欽天監挑了好日子，禮部忙著籌備封后大典，以及冊立皇太子儀。又有尚局忙著趕製皇后與太子在慶典之上的禮服，還有先帝妃嬪忙著搬離原來的寢殿，為新君的嬪妃們騰地方，宮中到都是忙碌的景象。

太后早在新君即位之時，即挪出了中宮，帶著玉郡主住到了慈恩宮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