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大將軍一出麵，事不可避免的要鬧大，宋二公子的場子見了，外麵的傳言就五花八門的擋不住，有言宋二公子仗勢欺人終得惡報的，也有言是江右商幫部矛盾拚，更多的則是在討論新上任的巡大人，言其不畏強惡地方勢力，於打擊商勾結的惡相，為民出頭。

廣州府一直是個水衙門，這兩年尤勝，若說沒有員暗裏中飽私囊撈好，那也不大可能，前任李巡就是各種翹楚，主帶領屬下發家致富，不過這種發家致富不同於搜刮民脂民膏，於民無甚害，無非就是鑽空子行特權，坑一些商賈之類，犯的是朝廷的利益與法度，雖然冒的是大險，但好亦是實實在在的。

像於大人這種實在不算，但是屬於那部分特權比較大，撈的比較多的典型，勾搭的都是宋二公子那樣的份，又因為宋二公子行事比較狠，得罪人也多，所以他這一落網，還是有比較多的人拍手稱好。

至於當事人顧大爺，幾乎是沒有人提及，知道份的都被抓了，不知道的也就不知了，進了巡衙門後堂，也沒人把他當回事，就隻有胡學庸與他行了個大禮，“恩師。”

胡學庸一直念顧昀這位伯樂的眷顧與提攜，私下裏對他十分恭敬，顧昀衝他擺擺手，“你再這樣我以後不登門了啊。”

胡學庸笑笑，沒反駁也沒糾正，把他讓到座椅上，“我正琢磨著辦這事呢，可巧您就替我理了，隻是宋延亭那裏，我就不多過問了，就隻當你們私下的事辦了，我隻管臺麵上的。”

“你隻管放手做你的，我本來沒想手，確實是因為私事，隻不過廣州府水深，你自己長點心，但該辦的不要害怕，你那位前任李大人犯了聖上的忌諱，聖上有意盯著這邊呢，你要是畏首畏尾反而不。”

“學生知道，我就是擔心此事鬧大了，聖上再次海，如此到不是我想見的了。”

又何曾是誰想見的，聖上這人天生謹慎保守，當然這種不安全更有可能是源於秦王，但整格局擺在這，排外是題中應有，這幾年約鬆了口，多半是因為謝閣老與晉王的努力，晉王的眼就不提了，謝閣老在這方便卻是極為高瞻遠矚，為開海一事做了諸多貢獻，其實以謝岑之能，若非立場不同，十分可當大用，此人不糊塗，就是十分固執的堅守自己所信奉的東西，故而也隻得一句可惜罷了。

開海的利顯而易見，拋開一些固有的見不提，確實於民有利，一旦聖上再次下令閉海，很有可能會激化一些意想不到的矛盾，民怨，戰爭，都有可能。

顧昀問他，“你調查了這許久，可有注意宋延亭都跟哪兒往來過麽？”

聖上的海開的有諸多限製，對於進出貨以及數量都有嚴格的規定跟把控，這也是中和了一些保守派的意見所致，所謂鑽空子私下易，指的就是那些不允許進出的，以及超規格數量的東西，一旦有了限定，進出就存在著巨大的利益，就比如前任巡那般，皮子就是上百上千萬的好。

顧昀對此並不陌生，往年海的時候，似這些沿海州縣裏就一直存在這樣的私下易，他隻是好奇宋延亭從哪來的渠道而已，江右商幫不大可能明麵上支持他，那就證明宋延亭一定還有暗裏的進出渠道，進往哪銷，出又往哪輸送，這是個值得琢磨的事。

胡學庸回說：“我正想與您說這個，按照我私下裏調查的來看，宋延亭跟東洋以及呂宋多有來往，遠高於佛朗機以及英吉利等地，這是我比較意外之，就您在會館抓的那幾位西洋人，其實都算是小打小鬧的來往，我懷疑他私下裏真正易的大頭，從來沒有擺到明麵上來過。”

顧昀眉頭輕皺，他的確是有點小瞧了宋延亭，到不曾後悔對他出手，但如果早些時候能對他多加注意，或者還能有什麽發現也說不定。

“如此，這些事就由你費心了，我現在無一輕，就指著過逍遙日子，場上的事不想攙和，你可別把我給賣了。”

胡學庸稱是，“學生盡量不去打擾便是。”

顧昀笑，“你啊，當了這許多年的，還是這麽拘謹，該放鬆的時候還是得鬆快，去盛將軍府上喝茶閑聊，我們還是歡迎的。”

胡巡新上任，自然沒那許多閑工夫到將軍府上喝茶閑聊，但他不去自有人去，比如馬丁，在得知顧昀就在盛府的時候，他毫不猶豫就去登門拜會，毫不覺自己有多突兀。

馬丁一個三十好幾的未婚外國老爺們，高得有九尺長，行間猶如兩竹竿頂著一金鳥窩，一雙大藍眼珠子冒傻氣，從進門就開始喊，“雲！雲！是我馬丁啊，我來貴寶宅登門造訪，你是不是很呀！”

盛桐小老先生先是眉頭一皺，覺的一個洋腔洋調說語，當真十分詭異，忍不住就想糾正，但瞧見人後，他又沒了糾正的，決定隨他去了。

今兒難得一家人都聚在家裏，馬丁那大嗓門喊顧昀的時候，都以為是誰走錯了門，後來謝景翕先反映過來他喊的是顧昀，很不給麵子的笑噴了。

顧昀著的手瞪一眼，心裏前所未有的想把馬丁給打一頓，就這口條，鹵了吃都嫌麻。

馬丁進屋瞧見顧昀，頓時就要撲過來給個擁抱，顧小魚卻忽然冒出來站在前頭，馬丁沒撲，狼狽的急剎住腳。

顧小魚仰著脖子也就隻能瞧見他一對大鼻孔，問道：“你是西洋來的嗎，怎麽會認得我爹爹呢，你剛才錯我爹爹的名字了，我得給你糾正一下。”

“不不，不會錯的，就是顧，雲。”馬丁撅著屁彎下腰，盯著顧小魚瞧，“雲都有娃娃了，好生氣（神奇）哦。”

“是昀！”顧小魚強行糾正他。

“雲？”

“昀。”

“暈？”

“是昀，顧昀！”顧小魚掐著腰，“跟我念一遍，昀，顧昀，念錯了就罰你不準吃糖。”

馬丁撓撓頭，逐字跟著念，“顧，昀？”

“對啦！”顧小魚他的鳥窩頭，賞了一顆糖給他，“再念錯了就要挨打嘍。”

盛桐角，沒想到顧小魚還有這種頑強的育人神，委實值得吾輩學習。

顧莞跟盛鸞在一旁捂著肚子直笑，這傻大個真太逗了，顧莞道：“哥，你多早晚認識了這麽個有趣的洋人，快給我們介紹介紹。”

謝景翕也很有興趣知道，挑眉看著他，顧昀衝馬丁指了指空閑的椅子，“你先坐下，站那都你堵死了。”然後不不願的介紹說，“他馬丁，佛郎機過來的，是我以前在海上認識的，許久沒見，沒想到他會在廣東。”

你還出國海呢？謝景翕用眼神問他，海的時候出海，膽不小啊，怪不得驟得園會有那麽多洋玩意，敢顧大爺老早就開始接洋人了。

顧昀掩輕咳，馬丁顯然對他如此路人似的冷淡解釋不大滿意，主開口道：“顧，顧昀，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帶領我走出奴役桎梏的英雄，走向明的神主，告訴我世界上還有大陳這樣沃富饒的地方，我大陳，我大陳子民，更顧昀！”

眾人噴。

盛鸞仰天大笑，“哈哈，顧玄塵，是不是特後悔當時救了他啊，我看再不久，他就得以相許了。”

顧昀十分頭疼，問他，“馬丁，你在廣東幾年了，都幹了些什麽啊。”以及為什麽還沒被人打死啊。

馬丁捧了杯茶，滿眼星星的看著顧昀，“我來是因為雲，不，昀，順道把這裏的好東西帶到我得國家，再把我們國家的好東西帶過來，互通，互通有無，是昀你當年教我的，我做的是不是很好？”

盛鸞意有所的看顧昀一眼，顧昀看懂了他眼裏的意思，示意他稍安勿躁，又問馬丁，“你是最近跟宋延亭來往的嗎，接的深麽？”

“不不不，並沒有深，他有好多我弄不到的東西，所以就找上他，但是接時間不長，我還跟他付了定金呢，可是現在……”馬丁攤開手搖搖頭，“都沒了。”

定金是指定打了水漂了，但很可惜，馬丁跟宋延亭往不深，大概不會參與他私下裏的事。

謝景翕默默聽他們說了半晌，冷不丁開口道：“不知馬丁先生私下可有空閑？”

馬丁點頭，“有有有，很有。”

“那可否勞煩您有時間過來府上，教家裏的幾個娃娃學說洋文呢，我想著往後海貿會越來越頻繁，言語互通是最基本的，倒也不要求學，但會看會說還是有必要的。”

馬丁當然一萬個願意，隻要讓他常來府上見顧昀，打雜他都願意，但那幾個小娃娃的心就有點一言難盡了，顧小魚是不大知道娘要幹嘛，盛槿是對所有要學的東西都頭疼，而盛桐小老先生是膈應，那些嘰裏咕嚕的洋文，聽著都膈應。

不過既然舅母讓學，他就勉為其難陪著小魚表妹意思意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