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婚期
轉眼了臘月,年關將至時。
早在馮家出事那日,溫長玄便飛鴿傳書回了歙州,稟明這個年,未必能回家了。
書信上不敢寫的太明白,只大概說了一遍,京中出了事的。
眼下鬧到這個地步,雖與他們這些人,再沒有什麼相干,可是不看著事了結,誰又能在這個時候放心離開京城呢?
而消息很快傳來。
家果然沒有打算直接派兵鎮。
他派了人到淮去傳旨,以年關將至為由,傳召了淮王與王妃攜世子一同進京。
算一算腳程,八百里加急往淮,淮王再啟程,剛好在過年前,也就能到京了。
淮王此時不知馮家出了事,未必會做防范,等到進了京,被家折斷羽翼,那就是請君甕。
再想安然的回到淮去,是不大可能了。
而按照齊明遠他們的說法,如今京中只怕仍有淮王耳目。
他要謀逆,六七年前聯絡上馮家,說不得,更早時,還有別家,總之不會只靠著馮家而已。
只是馮家壞了事,家置起來是雷霆手腕,毫不留的,也算是殺儆猴。
這種時候,不一定還有人敢給淮王通風報信了。
即便真的有——
溫桃蹊朱抿著:“那家眼下,是還想要引蛇出?”
“我哥哥是這麼說,若京中還有人暗地里給淮王通風報信,家正好一并料理置了,至于淮王……”
林蘅看看,又去看陸景明他們:“淮王就算此時不進京,也沒什麼了。”
是沒什麼了。
他不敢來,只能更坐實了他想造反。
都未必等出了年,家自然是要武了。
再不愿見戰火紛紜,生靈涂炭,真到了那地步,不得已的。
溫桃蹊心下不免慨。
帝王權,君心難測。
怪不得人家都說,伴君如伴虎。
高高在上的君王,耍起手腕心眼,真是可怕。
似乎他的每一步,都是圈套。
一直到了六日后,淮王啟程,懈王妃與世子一同進京的消息傳回京城,眾人懸著的那顆心,才總算是徹底放下了。
陸景明又去見了林月泉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因在那之后,連林月泉這樣的小人,也沒監視了起來。
出都有軍看管著,其實出一趟門,都已經變得很不容易。
連謝喻白他們都驚訝于,家竟連林月泉都看在眼里,偏偏在淮王不曾前,又不料理他。
溫桃蹊知道的時候,心下是說不出的復雜。
早知道會有這一天的,可真正到來了,其實也沒有想象中那麼痛快舒暢。
陸景明觀面,微微嘆息:“我就想著,上次的事,不一定要告訴你,可又覺得,不管什麼事,都不該瞞著你,眼下看你這樣,倒不如不告訴你的。”
眉心微:“我沒有覺得他可憐,或是覺得他不該落得這樣下場。”
溫桃蹊抬了眼皮,深吸口氣,側目去:“他懺悔道歉,我就要接嗎?”
一面說,一面笑著搖頭:“你錯了,就算他跪在我面前,我也是不接的。”
今生只不過是有所防范,打從一開始就沒有上林月泉的惡當,后來種種,也并非是因林月泉手下留。
慢慢走到陸景明的邊,一步步走到京城來,又發生選皇商的事。
到如今,溫家能夠逃林月泉的算計,掙那個圈套,安然無恙,全都不是因為林月泉心慈手,只是小心提防而已!
如果不是重生而來,林月泉難道會收手嗎?
面上冷了三分:“事敗,他想要懺悔,如果沒有后面的這些事呢?
當初他來算計我,如果我仍舊是從前那個我,傻乎乎的,端午龍舟賽上,對他一見傾心呢?
說到底,他從來就沒有想過收手二字。
走到今天,他說什麼懺悔?談什麼道歉?
誠然,對我們家,對我,他尚且不算有什麼實質的傷害,可這些難道是因為他心下存了一善念嗎?”
當然不是的。
再說了,怎麼不算傷害了呢?
不管是德林縣的那些“山匪”,還是杭州城中參與擄劫之事,更或者,這幾年間,他仗著蘇徽的勢,對溫家的生意做的打擊和算計,難道都不作數的?
“你說的不錯,所以你也不必覺得矛盾。他有今天,是咎由自取的,沒有人害他。”
·
淮王是在臘月十九到的京城。
他城前派了人先行,往宮中送信遞話的,家很快派了廷的太監到城門去相迎。
是以他一進京,就被接進了宮里去。
然后,再也沒能離開那座宮城。
有關于淮王如何發落置,齊明遠和謝喻白之前相當默契的跟他們說過,在年節前,家是不會有任何置了。
說不得等到除夕宮宴,還會放他出來個面。
但是等到出了年復朝,頭一件事,一定是發落淮王。
輕則削爵圈,重則死。
連王妃和世子,也是難道罪責的。
這件事,從頭到尾,算是徹底告了一個段落。
籠罩在眾人頭頂的一團烏云,黑的,著人月余,總算能人過氣來。
而謝喻白和林蘅的喜事,也是在這時候,傳開的。
那要說到三五日前了——這事兒連溫桃蹊都是后知后覺的。
這段時間為淮王的事,也始終輾轉反側,難以眠,就怕再有什麼變數。
林蘅知為此事懸心,所以才沒告訴的。
等到喜訊傳出來,溫桃蹊找上門去,鬧了一場,才告饒似的同說好話:“我知道你為那件事懸心,這才沒有告訴你的呀,又不是故意要瞞著你,這種事,我瞞你干嘛呀。”
溫桃蹊仍舊虎著臉,上手去抓:“怎麼不是瞞著我?滿京城都知道了,我才知道,咱們還是不是好姐妹?”
林蘅整個人都喜氣洋洋的。
溫桃蹊知道。
謝喻白曾說過,不愿勉強林蘅,若不是心甘愿,就絕不登門求娶。
眼下喜訊傳開來,那自然是林蘅點了頭的。
而謝喻白又那樣鄭重。
他回稟了謝侍郎與謝夫人,謝夫人又登了忠肅侯府的門,托了忠肅侯夫人出面來保,連同徐家和齊明遠這里,一并派了人來說親,單是求娶的聘禮單子,便足足列了五六頁,抬進齊家的聘禮箱子,滿打滿算,足有二三十口。
林蘅閃又躲:“你倒是聽我說呀。”
溫桃蹊才站住腳,雙手叉腰:“你說,我聽你還能說什麼。”
“先前你有心事,我本來想著,這是個喜慶的事兒,告訴了你,你心里也歡快些,可后來又覺得,你從來是個心寬廣的人,可今次為淮王的事,郁結這樣久,我和嫂嫂勸了你那麼多,你都像是一個字聽不進去似的。”
林蘅躲在帽椅后,眉眼彎彎,還是噙著笑意的,就是跟鬧著玩兒:“原本我也是擔心的,可哥哥嫂嫂日的勸我,我慢慢地也就想開了。
連我都能想開,你卻總放不下心來,我就想,還是別告訴你了。
其實真沒有要瞞著你呀!
那前些時候京城里傳言紛紛的,一直到忠肅侯夫人登門來保,謝家又送了這樣的聘禮,滿城風雨,我見你竟一點兒不知道,就曉得你心思全放在淮王的事上了。”
一面說著,又撇了撇:“我還委屈呢,這樣大的喜事,我的喜事呀,你一點兒都不上心。”
溫桃蹊仔細的回想了一番。
這段日子以來,的確總是心不在焉的。
其實不是林蘅和徐月如勸良多,就連二哥和陸景明,也不知在家中勸了多。
不是不知道,就算再怎麼提心吊膽,也改變不了什麼。
王敗寇,已經不是能改變的了。
可就是忍不住怕。
忍不住想。
陸景明明白,后來就也不勸了,只是得了空,就總陪在邊,有時候兩個人一坐著,竟一句話也不說,他就陪著發呆。
外頭的這些事,陸景明也沒跟提。
溫桃蹊撒似的哼了一聲:“你還倒打一耙數落起我的不是嗎?”
林蘅又換了那副笑盈盈的姿態來:“我哪里敢,自然不是數落你,這不是講道理嘛。”
“誰要跟你講道理。”溫桃蹊一跺腳,趁著林蘅不防備,奪到邊去,抓了手腕,“還不是我抓住了你,快告訴我,你怎麼就突然點了頭了?”
林蘅面上又一紅,手腕一轉:“也不是突然就點了頭的。”
反又去握溫桃蹊的小手,拉著去坐下來:“之前出了這種事,其實大家心里都不安寧,不到塵埃落定的那一天,就總是有變數的。”
林蘅倏爾了聲兒:“我那時候聽哥哥說,干爹的意思,淮王有異心,怕不是六七年這樣簡單,長達十年之久的野心與籌謀,誰也不知道他到底如今實力究竟怎樣,一旦真到了短兵相接的地步,誰輸誰贏,說不好的。”
抿:“后來就連謝喻白,也跟我說,前路未知……”
著指尖兒,頓了頓:“我那時候害怕,但看你總心神不寧,再不敢告訴你這些。而且哥哥嫂嫂說,不管發生什麼,好在我們一家人,總是在一起的。
我想也是,不管事的結局如何,我們在一起,這就是最好的結局。
所以那天,謝喻白跟我說,他不想留有憾。
他說他的人生,過去二十年,順風順水,只有他想要的,沒有他得不到的。
遇見一個我,他本有足夠的耐心,也有一輩子的時間,可以等著我,陪著我。
但現在,他想有個名正言順的名分,能站在我旁。
他說,死生契闊,與子說。”
溫桃蹊心中容。
林蘅對謝喻白,并非無的。
人非草木,孰能無呢?
就算是,就算這喜歡不是那樣純粹的,可喜歡就是喜歡。
謝喻白是怕事敗,怕淮王真有那萬一的機會,能事。
到那時,他們這些人,一個都活不了。
而在那之前,在生命走到盡頭之前,若說還有什麼憾,就是沒能娶林蘅為妻。
所以他說不想留有憾。
溫桃蹊鼻尖酸了酸:“我還以為,是淮王進京之后,你們才說好要親的。”
林蘅搖頭說不是:“我其實跟他說過——等塵埃落定,若一切安然,我便同意嫁給他。但他還是說,不論生死,都想能站在我邊,以夫君的名義,而不是僅只朋友之誼。”
溫桃蹊是打心眼里替到高興的。
齊明遠把認回來,從林家接走時,覺得林蘅苦盡甘來。
如今謝喻白和之間,有了最好的結果,溫桃蹊便更高興了。
“這樣也好,這算是喜上加喜,家不費一兵一卒就拿了淮王,你們也不用擔心將來。”
一時拿肩頭撞了撞林蘅肩頭:“婚期定下了嗎?”
林蘅張口啐:“才沒說兩句呢,你又沒個正經的。”
“這怎麼是沒正經?聘禮你們家都收下了,婚期總該定下了吧?我問問怎麼了。”
林蘅紅著一張臉:“干娘和嫂嫂與謝夫人看過吉日,正月二十二就是個極好的日子,再往后,便要等到四月里了。
我本來想著,正月完婚未免倉促,可謝家好像……謝家一點兒不怕,謝夫人只說,便是要明日完婚,也是不會虧待我半分的。
我又想,正月也好,那時你還留在京中,還能看著我出嫁婚,若要等到四月里,又要你從歙州趕路進京,倒來回折騰。”
正月二十二,上元佳節才過去沒幾日,年節的熱鬧與喜慶還有最后的余溫,不曾全然退散。
的確是好日子。
溫桃蹊心下慨:“回想過去的一年,初見你,仿佛還是昨天的事,一轉眼,你都要嫁人了,過得好快呀。”
林蘅便附和著說是:“這回事落定后,皇商也非陸掌柜莫屬,我都要完婚了,你們倆呢?陸掌柜怎麼說?”
溫桃蹊臉上表一凝,愣了愣。
林蘅看愣怔,不由也怔了須臾:“他沒提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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