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北這兩天告病在家, 閉門謝客專心的養病,聽著好像是該是如此, 畢竟年紀大了,又剛是辦了先帝神宗皇帝的大喪,自然是扛不住, 但是總有人不相信,比如刑部尚書王廷見,他一大早就來到了廖府。
那管事很是難辦, 道, “王閣老, 您來的真不是時候,老爺這兩天都病著,本就沒神頭見客呢。”
王廷見呵呵冷笑, 道, “騙得了別人可是騙不了我。”說完就是要往裡闖, 那管事苦連天, 當真是不知道怎麼辦, 擋的狠了怕是傷到對方, 但是不用力又沒有什麼力度。
兩個人在這邊吵了起來, 終於還是驚了廖北,他穿著一件居家的石青的夾棉的杭綢直裰, 沒有戴冠,拄著一拐杖走了過來。
“吵什麼?”隨即一抬眼,看到王廷見, 這才出驚訝的神來,兩撇小鬍子一一的,道,“竟然王大人,真是稀客呀。”
王廷見哼道,“稀客?”
廖北上前笑著說道,“當然是稀客了,咱倆什麼?你還不知道。”然後對著那管事說道,“還不去沏茶?把王大人喜歡的大紅袍沏一壺來,還有存放在窖子裡的桔。”
兩個人分主次坐下,王廷見忍不住說道,“你怎麼偏這時候生病?”頗為不解,“上個月,十天半個月不睡的,就是為了順利打點喪事,結果累死累活的事完了,等著讓攝政王行賞,你卻偏巧病了。”
正好有丫鬟把茶水端了過來,還有一碟子桔,一個各式糕點的攢盒,放在廖北和王廷見中間的長几上。
廖北揮了揮手丫鬟下去,要給王廷見斟茶,卻是被王廷見擋了下來,他起接過茶壺,哼道,“別介,您是兩朝元老,是顧命大臣,下可是不敢讓您斟茶,再說,您不是還病著?”
廖北接了茶水,道,“你呀,就是這樣,得理不饒人。”
兩個人喝了茶,廖北把茶杯放下,捋了捋鬍鬚,道,“喪事是辦完了,可是你知道江匪劫糧的事了吧?是沒有找道被劫走的糧在哪裡……,是抓到那些江匪有什麼用?王爺之前讓孔秀文戴罪立功,不過是想著,就算江匪本事滔天,難道還追不回糧食了?結果這糧食還真就是沒追來!這一次他必然會發怒,責罰孔秀文,老夫在場做什麼?”
之前雖然知道孔秀文督辦不力,但是當時用人之際,又想著能追回糧食,這會兒喪事也辦完了,但是糧食卻是沒有追回來。
廖北敲了敲桌面,“當初老夫是支持過秦王,但是這不是今非昔比了嘛,可是大家可不這麼認為,還以為我心裡裝著秦王,排孔秀文,這會兒見孔秀文難堪,還當是老夫做的手腳。”
“哼,老夫自然就要避嫌,不告病在家,難道還能看著那孔秀文跪在文華殿門口不?那是不是要臊死他。”
王廷見卻是瞇著眼睛,道,“江匪那件事,真沒有老哥的手筆?”
廖北瞪了眼王廷見,道,“你這說的什麼話,老夫和那孔秀文是政見不和,但是老夫還不至於拿著國家大事,拿著老百姓的活命的糧食做手腳。”又指著王廷見,道,“你瞧,你也是這麼想的,估計旁人也跑不了。”
王廷見心裡可不這麼想,剛才進廖府的時候,只覺得這雕樑畫棟的,倒是去年來的時候還要奢華一些,特別是這喝茶的茶杯,竟然一套冰裂紋藍釉的汝窯。
恐怕都是下面的人孝敬的。
王廷見想起在城外見到的不蔽的災民,心裡忽然就有些沉甸甸的,他手上當然也不干淨,朝廷走到這個地步,其實他們這些朝臣都有一份兒。
“你說這次王爺真的要拿孔秀文下刀?”王廷見知道問不出個什麼來,換了個話題說道。
“十萬擔的糧食呀!就算是找回了一半,也是可以,現在卻是一粒米都沒有,孔秀文這個監督不力是跑不了的。”廖北愜意的喝了一口茶水,笑著說道,“除非……,我們這位新攝政王是一位為了私,昏庸無道之人。”
兩個人對視了一眼,又都撇開目,無論是廖北也好,王廷見也都,心裡都心知肚明,這個新的攝政王,做事雷厲風行,眼睛裡融不進沙子,比起溫和沒有主見的先帝神宗,做事圓潤老練的秦王,又或者本就沒見過世面的太子,都要太適合當個上位者了。
攝政王協理政務才不到二個月,但是都明顯覺到了威脅。
廖北低下頭喝茶,不再言語了,有些事不用說出來,兩個人都是心知肚明。
***
王管事正端了茶點要給趙璟送進去,結果就看到李清珮跪在滿是白雪的青石板上,連個墊子都沒有,心裡咯噔一下的,暗道,真是個傻的……,沒有墊子,好歹穿的厚一些呀。
那腳步就急促了起來,等著進了屋,看到趙璟穿著玄的蟒袍,端坐在案桌後面,正執筆寫字,只是顯然不太滿意,一會兒皺眉,一會兒又停筆想下……,見王管事進來,道,“放那邊吧,現在沒胃口。”
王管事卻沒如往常退下去,反而出一副言又止的模樣。
趙璟很快就覺到了不同尋常,抬頭,挑眉道,“何事?”
王管事就出愁眉苦臉的樣子,“王爺,您沒聽到外面有人喊有事起奏嗎?”
趙璟把筆丟到了筆筒裡,那聲音有點大,顯得很是不耐煩,道,“不是說過了,今日上午,本王誰都不見。”
王管事垂下眼瞼來,道,“行吧,那奴婢去跟李大人說,讓別跪著了,趕回司正辦自己的差事去。”
趙璟一聽是李清珮,臉立時就緩和了過來,沒好氣的道,“好你個王興,居然在這裡等著本王!”又瞧了眼外面的天,見又開始下起雪來,急道,“還不趕把人喊進來,是不是真要跪出個病來。”
王管事嘿嘿笑著,轉去喊人,只是那腳步卻是飛快。
孔秀文凍的臉紅紅的,子僵的就像是一塊木雕一般,見李清珮也跟在旁邊,忽然說不出來的心,他真的沒想過,這時候站出來的竟然是李清珮……,只是他知道,這次就算是李清珮也無能為力,王爺向來眼睛裡不進沙子,而這一次他捅的婁子太大了。
王管事走了出來,怕是旁人看出什麼來,忍住,沒有上前親自去攙扶李清珮,而是尖聲說道,“李大人,王爺喊您呢,快進去吧。”
李清珮這才起,只是就這麼一會兒,就已經是有些凍僵了,青石板的地板可真是涼呀……,王管事見了,也顧不得其他了,上前就去攙扶李清珮,幾乎是半架著才把人弄到了屋,趙璟一抬眼就看到李清珮臉凍的紅紅的。
王管事想把人攙扶著坐在旁邊的臥榻上,李清珮卻是阻攔道,“王管事,您別管我了。“然後朝著趙璟行禮,道,”王爺,下是有事啟奏。”
王管事氣笑了,道,“李大人,您在王爺跟前逞什麼強?”
李清珮這會兒卻是已經緩過來了,很是一本正經的看著趙璟……,王管事看出來了,這一次李清珮可是要來真的了,怕是自己在這裡,讓王爺就算是想給李清珮面子也拉不下來臉,找了藉口急匆匆的退了下去。
屋只剩下兩個人,趙璟見李清珮難得這麼認真,也是極是給面子,正襟危坐,目不斜視的看著李清珮道,“李大人,有何事啟奏。”隨即又補了一句,“什麼事都行,唯獨要是給孔大人求,就不用講了。”
“微臣不是來給孔大人求的。”
“噢?那是何事?”
李清珮一直都繃著,覺得今天就是以都察院兼司正的份來的,結果崩的太,想要上前遞折子,卻是膝蓋上劇痛了起來,哎呦一聲,直接坐在了地上。
趙璟哪裡還忍得住,趕忙繞過案桌,來到了李清珮跟前,抱著來到了一旁的臥榻上,然後就彎腰把袍往外起,挽了腳,結果看到那白的膝蓋上綁著個拇指厚的護膝。
李清珮被逮個正著,有些的把了回去,趙璟卻是沒好氣,道,“也不是傻到家了,還知道帶個護膝跪著。”
李清珮又囧又,忍不住捶打了下趙璟,趙璟卻是被逗笑,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
王管事在外面,聽到了兩個人笑聲這才鬆了一口氣,好一會兒聽到裡面趙璟喊他拿藥水來,他早就備著了,這才推門進去,看到李清珮坐在臥榻上,那腳卻是往上起,出白皙纖細的小來,膝蓋有一塊紅痕,雖然不嚴重,但是因為襯著凝脂一般白皙的,越發顯得目驚心。
李清珮心裡還是個現代人,覺得在人前個小也沒什麼,只不過趙璟卻是因為王管事是個淨的太監,所以覺得沒什麼顧忌的。
拿了藥水,就倒在手心裡,了,反反复复的給李清珮,不過一會兒李清珮就覺得舒服了很多。
趙璟見李清珮哼哼唧唧的,手上一用勁兒,頓時讓李清珮疼的喊出來,差點彪出眼淚來,可憐兮兮的說道,“王爺,您輕點。”
“這時候就知道要輕點?這不要了?”說是這樣說,但是作還是輕了下來,李清珮乖乖的坐著,等著趙璟完,還在他臉上親了一口。
趙璟在看李清珮,那目裡溫的能滴出水來,捧著的臉頰,很是纏綿了一會兒。
李清珮認命的想著,什麼要用都察院吏的份來講……,本就是不可能呀!也是之前矯了。
趙璟就抱著李清珮,問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李清珮也不說讓趙璟看折子了,徑自把來意都說了,“王爺,今年下買了一千擔的糧食放在家裡,下算了算,留個二百擔就夠了,剩下的都捐出來給城外的災民。”然後目亮晶晶的看著趙璟,道,“下能想到的事,旁人都可以想到,王爺,你何不讓人都跟著捐贈糧食?”
趙璟心裡慨萬千,的抱著李清珮,道,“你倒是赤子之心,只是現在這時候,誰都恨不得捂著糧食不放,還能有人捐贈?”
“人心都是長的,難道就這整個大趙就找到一個能看大局的人?下不信!”
趙璟見李清珮說的認真,卻是沒有說話,他覺得這不過就是李清珮一腔熱,怕是說出實話來傷了的心,親了親的面頰,兩個人心都有點沉重。
兩個人溫存了一會兒,李清珮怕是耽誤趙璟的正事,起說道,“王爺,下就先告辭了。”
趙璟也是有許多事,只不過還是挑眉,問道,“你沒別的事了?”
“沒有!”李清珮眼睛滴溜溜的,卻是斬釘截鐵的說道,其實兩個人都是心知肚明李清珮是有什麼事。
趙璟不捨的親了親李清珮的面頰,讓王管事送了出去。
李清珮出了門,就走到了孔秀文的跟前,道,“孔大人,下不是跟著王爺出了城嗎,就看到許多災民了,那真是……,民不聊生,人心裡難,正好下存了一些糧食,就把剩下的口糧留下來,準備捐出八百擔來,剛才給王爺遞折子,王爺準了。”
孔秀文盯著李清珮,目深深,好一會兒道,“李大人憂國憂民,肯慷慨解囊,當真是本欽佩。”
“孔大人,您要保重呀。”然後憂愁的看了眼他的。
孔秀文心裡慨萬千,終是認真的說道,“多謝李大人了。”
等著李清珮走了,孔秀文就人給自己家裡遞了信兒,第二天李清珮就听到孔秀文捐出自己全部家當,買了糧食,一共七千擔的糧食,裡面有他自己的存糧,也有用銀子買的,要是往常應該更多,但是今年米價太貴,也就這些了。
攝政王終於鬆了口,有了這個名目,終於找到了理由讓孔秀文戴罪立功,徹查江匪一案,限期三個月,找回丟失的糧食。
雖然時間很短,不過已經是讓孔秀文找到了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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