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時,天尚未大晚,張飛便再次來到了驛亭,恭敬的請盧敏登車赴宴。盧敏換了一新,載著一頂黑淄三樑進賢冠,穿著一素儒衫,平添三分儒雅之。劉修和劉備的跟在他後面出了驛亭,張飛趕上一步,從車上取下一隻小凳,用袖子抹了一下,放在盧敏的腳下。
“請先生登車。”
盧敏矜持的點點頭,擡腳上了車,在者左邊的位置坐下,手扶車軾,目不斜視。張飛再次向劉修拱拱手:“請足下登車。”
劉修不假,跟著登上車,在者右邊的位置坐下。
張飛隨即請劉備上了後面一輛車,這才跳上一匹高頭大黑馬,吆喝一聲,在前面引路。者一抖鞭子,在空中炸出一聲脆響,拉車的兩匹馬緩緩起,輕快的向前走去。
“這麼好的馬,用來拉車真是可惜了。”劉修暗自想道。他這些天跟著公孫瓚和宗略聽了一些關於相馬的知識,雖然並不深,也能看得出來拉車的這兩匹馬不是普通的馬,也不知是地邊境,馬匹來得容易,還是張家實力雄厚。如果是後者的話,那這些地主老財也太有錢了,因爲他親耳聽嬙說過,張家在涿縣還算不是什麼。
如果這也算不上什麼,那自家那三進的小院豈不是更不算什麼,而劉備家大桑樹下的那個小院豈不是和狗窩一樣,這世道貧富差距也太大了吧,怪不得黃巾要起義呢。
劉修一邊腹誹著,一邊打量著周邊的環境。涿縣並不大,進城的那天,他便用眼睛估計了一下,四四方方的一個城,邊長也就是四五百米左右,按現在的說法,也就是一里出頭吧,和前世那些輒多平方公里的城比起來實在小得可憐。路兩邊有高高的圍牆,看不到太多東西,不過偶爾出的一兩個屋脊便能看出,這圍牆後面的房子肯定不是他們家的那種土坯砌的平房可比。
車隊很快來到了一個里門前,車隊並沒有停下,張飛在前面引導著車隊轉里門,盧敏皺了皺眉,咳嗽了一聲,拍了拍車軾:“停車!”
者吃了一驚,不敢怠慢,連忙拉住了繮繩。
張飛聽到聲音,連忙走了過來,翻跳下馬,恭敬的站在車前:“先生有何吩咐。”
“按禮,進出里門不得乘車。”盧敏淡淡的說道:“我步行進去。”
張飛臉一紅,愣了片刻,連忙從車後取下小凳。盧敏下了車,目不斜視的向前走去。劉修這才反應過來,不知道對盧敏的行爲是該誇他守禮還是該說他迂腐,趕下了車,亦步亦趨。
走過大概二十步,一個寬大的雙開黑漆大門前,穿戴整齊的李定含笑而立,看著步行過來的盧敏,他微微側過臉,對邊一個材高大,一臉橫的中年漢子笑道:“如何,我就說過,盧君不僅通尚書,還通周禮,是個知禮數,舉止不逾矩的謙謙君子,是絕不肯乘車而里門,我等應該去里門外相迎,你偏偏不聽,讓我在盧君面前失禮了。”
那中年漢子滿臉通紅,哈著腰連連陪笑:“鄉鄙之人,不知禮節,實在是慚愧慚愧。”
“放心,盧君是個通達之儒,他不會計較你這些的。”李定一邊笑著,一邊快步迎上來向盧敏行了一禮,神態恭謹,全無在好個中年漢子面前的傲氣。
李定雖然名氣學問都不如盧敏,可是他李家的實力卻不是盧家所能及,再加上這次要想把事辦,還要李定從中斡旋,盧敏雖然有些書生氣,但既然到了這裡,自然也不得稍微放低點姿態,連忙給李定還禮,兩人客氣了一番,這才互相挽著手臂,在那個中年漢子近乎謙卑的引領下進了門。
直到這時,劉修才鬆了口氣,這他媽的儒生規矩就是多,真是累人。他回頭看了一眼劉備,劉備也苦笑了一聲,聳了聳肩,看來他也累得夠嗆。不過,他雖然有些累,眼中卻出些許興的神彩,不時的打量著張家高得有些離譜的屋檐和門樓。
“二位兄臺,請進說話吧。”張飛湊了上來,笑瞇瞇的說道。
劉修跟著他進了屋。一進門,幾個穿著錦的婦人便笑盈盈的從他邊走過,圍著嬙說笑起來,擁著去了側院,那熱的勁兒就象是看到了下嫁的公主媳婦一般。想到早上張飛看到嬙時的眼神,劉修大概明白了些什麼,終於在張飛面前出了第一個笑容。
張飛不明所以,不過看到劉修笑了,他也非常高興,態度顯得更加恭敬。
張家的庭院沒有家的大,但是豪華卻不遑多讓,堂下並不擁,只擺了寥寥幾張食案,堂上更,只有三張。看來嬙關照的那句話起了作用,張家除了請李定來作陪之外,竟然一個外客也沒有。
外面一聲吆喝,一隊婢端著食案,在一箇中年婆子的帶領下從東側小門裡走了進來,流水般將食案中的酒食放在案上,然後又依次退了下去,整個過程雀無聲,顯得十分莊重,只是那些婢臉上的笑容都些生,顯得有些張。
衆人席,那個中年漢子,也就是張飛的老爹請盧敏坐了主席,又請李定坐了次席,自己敬陪末座,張飛請劉修他們在堂下座。酒席開始,張飛的老爹站起來,用又厚又大的手掌端著小巧的酒杯,脹紅了臉,結結的向盧敏致歡迎辭,他的話說得很雅緻,只是很不練,顯然是臨時背下來的,說到一半時,便像是打了絆,怎麼也說不下去了,只好可憐兮兮的把求助的目投向李定。
李定一笑,起接過他的話,練的向盧敏敬酒,程序這才流暢起來。酒過三巡,張飛起拍了拍手,早就在側廊上等候的幾個樂師便奏起了樂,一隊穿麗裳,年輕貌的子來到庭中跳起舞來,輕聲唱,一時間熱鬧非凡。
劉備看得眉飛舞,他湊過來,指著在中間領舞的那個子說道:“大兄,你看那子。”
歌舞雖然熱鬧,但對劉修來說,這只是新鮮而己,要說程度,和他前世看過的那些歌舞就差得遠了,不論是舞姿還是舞者之間的隊形變換,都顯得有些單調,並不能讓他像劉備那樣興莫名。當然在別人眼中看來,他的平靜便是一種氣度了。
“誰?”劉修微微的低下頭,順著劉備的手指看了一眼那子,眼珠一轉:“是酒樓上那人圖中的人?”
“唉呀,大兄也覺得是?”劉備一拍大,讚歎的說道:“果然還是大兄眼力過人,一眼便認出來了,我也覺得有幾分相似,卻不敢肯定。”
“兄臺喜歡這子嗎?”張飛也湊了過來,兩隻又黑又亮的大眼在劉修和劉備的臉上掃來掃去,笑了一聲,最後落在劉修的臉上:“如果兄臺喜歡,我便送與兄臺。”
劉修沒吭聲,只是搖了搖頭:“談不上喜歡,只是覺得像那人圖中的人罷了。”
張飛有些失。
“那個……”劉備嚥了口唾沫,乾笑了一聲:“無功不祿,初次見面,焉能此大禮。”
張飛眼睛一轉,低了聲音,輕聲笑道:“不過是一婢,有什麼不得的。兄臺如果看不中,稍候我領你去見見其他的,說不定有勉強能兄臺青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