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些舊事，提這些做什麼。”安若瀾幽幽的出聲，說出來的字句像在制止衆人不要拿蘇梨開玩笑，那語氣卻頗爲愉悅，眼尾掃了劉貴人一眼，暗示再添一把柴，把火燒得更旺些纔好。

人就是這樣，明明自己也是看人臉度日，被支使著去踩別人的時候，卻有種有人撐腰的詭異底氣。

這會兒劉貴人便把安若瀾當了靠山，看蘇梨的眼神越發不屑起來，朝著蘇梨吐出瓜子殼，擡手捋捋鬢角的散發：“在遠昭國有俗例，未婚失貞的子，當浸豬籠沉塘，以保全名節，蘇小姐當年雖是被山匪擄劫，失了卻是實打實的，怎地還有面活在這世上？”

劉貴人好奇的問，眼睛眨著，眸子淬了毒，顯出瘋狂。

原本陪著笑的幾個妃嬪都漸漸停下來，宮裡不缺冤魂，只是青天白日，衆目睽睽，蘇梨又不是這宮裡的人，要是鬧出人命，終歸是不好。

“貴人說的是，當年父親本也打算將民沉塘，只是民自膽子小，怕死得很，這才茍活於世。”

蘇梨回答，語氣依然很平靜，五年前在楚懷安的院子裡，楚劉氏也曾這樣當衆折辱於，將的面自尊統統踩在地上，如今再重溫起來，倒也沒什麼特別的。

蘇梨這般坦然，出乎了衆人的意料，安若瀾臉上的笑意也變得淺淡。

今日留下蘇梨就是爲了圖個樂子，蘇梨不驚慌臊，逗起來還有什麼意思？

思及此，安若瀾輕輕咳了一聲，宮婢立刻送上披風爲披上：“娘娘，小心著涼。”

宮婢著聲提醒，安若瀾一臉無趣的攏攏披風，作勢要站起來，眼看拍馬屁的機會要流失，劉貴人怎麼坐得住，當即指著蘇梨開口：“臣妾看蘇小姐這子髒得很，前面就是陛下命人鑿的華清池，蘇小姐不如進去洗洗子，別髒了我們的眼！”

新年伊始，天兒還冷得很，現在到這池子裡泡著，連男子都不了，更遑論是弱的子？

“貴人恕罪，民這子早就髒了，就算再怎麼洗也無法胎換骨，貴人若不想看見民，民這就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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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梨說完轉要走，安若瀾復又坐下，饒有興致的開口：“慢著，劉貴人也是一番好意，蘇小姐的態度未免也太強了吧？”

安若瀾的份到底與劉貴人不同，一開口，立刻有侍衛攔住蘇梨的去路。

說蘇梨態度強，這又算什麼？

蘇梨沒有闖，深吸一口氣，轉朝安若瀾跪下：“貴妃娘娘，安主蔚被停職一事，確實與臣妾有關係，但民乃一介草民，實在沒有本事能將安主蔚置於此地，還請貴妃娘娘大人有大量，不要與民計較！”

這話是挑明瞭安若瀾今日是在故意刁難自己，又把上的責任推了個乾淨。

安若瀾眼底閃過明，只覺得蘇家教養出來的兒，真是一個比一個會說話。

可惜，投錯了胎，天生就是賤命！

安若瀾擡手把玩著茶杯，脣角泛起冷笑：“蘇小姐真是誤會本宮了，本宮自知這個弟弟魯莽撞事不足敗事有餘，他有今日都是他咎由自取，怎會因爲他故意刁難蘇小姐呢？”

說完手一鬆，茶杯落地，摔得稀碎，衆妃嬪嚇了一跳，連忙附和：“就是就是，貴妃娘娘向來寬厚待人，怎會與你斤斤計較！”

“就是，我看有的人啊，不僅子髒了，連心也髒了，纔會總覺得別人不懷好意要害！”

三個人一臺戲，幾個妃嬪湊到一起，七八舌的，說出來的話也不容小覷。

但不管們怎麼說，蘇梨還是不肯下水。

劉貴人也知道自己剛剛太過強，若是被人揪住，怕是不好開，心思活泛，飛速的想著法子，片刻後揚起笑，擡手取下頭上的珠釵，拎著襬走到池邊，素手一揚將釵子丟進池子裡。

“哎呀，太后初一賞賜給臣妾的鎏金瑪瑙簪掉下去了，蘇小姐水好，可否幫臣妾撿一下？”

劉貴人誇張地大，臉上敷衍的演出一分焦急。

蘇梨從沒說過自己水好，劉貴人這麼一說，衆人立刻會意，全部統一口徑：“對呀對呀，蘇小姐你水好，幫劉姐姐撿一下吧！”

所有人都在不停地說話，指鹿爲馬，顛倒黑白，看這架勢，今日這水蘇梨下定了！

安若瀾表愉悅，喝著茶坐等蘇梨反應。

“太后親賜之，自是不敢大意！”

蘇梨說著走到池邊，單手撐在欄桿之上，腳下配合用力，躍起，在衆妃嬪的驚呼聲中跳進水池。

池中的水比想象中更冷，夏日池中會重上睡蓮供觀賞，因此池水並不深，下面有厚厚的淤泥，攪和以後散發出惡臭，還人行不便。

“哎呀，真臭，我就說髒死了該洗洗吧！”

劉貴人趴在欄桿上看熱鬧，上說著兌蘇梨的風涼話，其他人都跟著嬉笑起來。

蘇梨充耳不聞，憋足了一口氣沉到水裡找簪子。

跳下來的地方就在劉貴人丟簪子附近，來回了三圈，終於找到，蘇梨游到岸邊準備上去，被劉貴人住：“誒誒，找到了嗎？你把簪子丟上來我瞧瞧，萬一不是我的怎麼辦？”

這要求分明是存心刁難，蘇梨低頭看看簪子，簪子上面綴著淚珠狀的瑪瑙，若是摔了恐怕這人又有話說，長了個心眼，蘇梨撕下一節袖子把簪子包住丟上去。

劉貴人自然不可能用手接住，等簪子落了地，嫌棄的用腳踢開。

這簪子本不是太后賞賜的，只是務府按份例發的。

踢完以後，下意識的看向安若瀾，安若瀾沒理，與邊的宮婢說著話：“今年花園的花倒是開得早的。”

“是啊娘娘，奴婢已經讓人去備暖爐了，娘娘喜歡看多久都行。”

“你倒是伶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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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若瀾誇了那宮婢一句，又哪裡是真的想看花，分明是還想繼續看戲！

劉貴人也是聰明人，當即扯了耳朵上那對鑲金的翡翠耳墜丟進池子裡。

“哎呀，我的耳墜！”劉貴人浮誇的喊著，跺著腳顯示自己的氣惱：“簪子撈上來了，耳墜又掉下去了，蘇小姐左右已經溼了，不如再幫我找找耳墜吧！”

簪子好歹還有那麼大，耳墜小得可憐，劉貴人又用了吃的勁扔出去，蘇梨就這麼在池子裡要到什麼時候？

在水裡只待了這麼一會兒，蘇梨渾就已經涼，上下牙牀發著抖打著架，再泡下去，怕是要比嶽煙還要躺得久。

凍得厲害，蘇梨泡在水裡沒，仰頭直勾勾的看著劉貴人。

池子其實不高，劉貴人可以清晰的看見蘇梨的每一寸面部表，被蘇梨看著的時候，莫名覺得池子裡的水好像涌上來了一樣，讓後背發寒。

“你……你看我做什麼？”

劉貴人沒好氣的問，舌頭竟然有些打結。

知道做不了主，蘇梨沒跟廢話，高聲開口：“安貴妃，得饒人且饒人，今日之事，我保證不會告訴侯爺和其他人，你要爲安主蔚出氣，我便認了，只是我如今住在侯府，也算半個侯爺的人，貴妃娘娘若是做得太過火，侯爺恐怕面上無。”

蘇梨說完，岸上沒有一個人說話，們沒有想到蘇梨膽子竟然這麼大，竟敢搬出楚懷安跟安若瀾擡槓。

又等了一會兒，安若瀾還是沒有讓蘇梨起來，蘇梨只得繼續加籌碼：“我是奉陛下口諭住在宮中的，若我出了什麼事，陛下應該不會坐視不管，一旦查下來，怕是會傷了陛下與貴妃娘娘之間的！”

這話一出，有三兩個妃嬪瞪大眼睛捂住自己的，生怕泄出一一毫的驚愕。

這蘇三小姐，還真是不怕禍從口出！

蘇梨還在池子裡，看不見安若瀾眼底的鶩，的眸從池邊衆人臉上掃過，綻開甜甜的笑：“不過是一對耳墜罷了，本宮一會兒讓人給劉貴人送幾對到宮裡，何必執著於這些小玩意兒。”

說著話，安若瀾站起來，宮婢立刻退到前面替引路，這架勢便是饒了蘇梨。

衆妃嬪紛紛福行禮，齊聲高呼：“臣妾恭送貴妃娘娘！”

“免了！”

安若瀾意興闌珊的揚手，往前走了兩步，又回頭意味深長的看著衆人：“今兒個天涼，各位妹妹回去以後一定要記得喝藥，萬一腦子糊塗說錯了話可就不好了！”

這話說得關切，言下之意卻是敲打衆人不要把今天的事宣揚出去。

衆人頭皮發麻，連忙應承：“謝貴妃娘娘關心！”

安若瀾揚長而去，蘇梨聽著靜從池子裡爬上來。

渾溼，服上還裹著淤泥，臭烘烘的往下滴著泥水，留下來的妃嬪全都流竄著逃跑。

蘇梨沒在意，自顧自的抓起襬擰乾，餘瞥見被劉貴人踢到一邊的瑪瑙簪。

“貴人，你的簪子不要了？”

蘇梨撿起簪子問，劉貴人瞧瞧又瞧瞧那沾了污泥的簪子，眼底閃過厭惡：“被你過都髒死了，不要！”說完領著宮婢匆匆離去。

這簪子品相併不十分驚豔，可做工還算巧，劉貴人不要，蘇梨擡手了，戴到自己頭上，提步往回走。

走到半路，與著急忙慌往這裡趕的高太醫差點撞到一起。

“哎喲我的姑，你上哪兒去了？”

一見蘇梨，高太醫忍不住追問，鼻尖聞到臭味，再見蘇梨一溼噠噠的狼狽不堪，連忙將蘇梨拉到一邊：“你怎麼弄這樣了？”

“沒什麼，不小心掉池子裡了。”

蘇梨淡淡的說，高太醫眼角了，宮裡的池子都有半人高的欄桿攔著，要多不小心才能掉進去？

明知道蘇梨是在說謊，高太醫也顧不上細問，拉著蘇梨回去，人送來熱水，又親自讓醫熬了驅寒的湯藥。

蘇梨是真的凍狠了，在熱水裡足足泡了一刻鐘的時間才停止抖。

務府的宮人又送了乾淨的換洗服來，蘇梨沒敢久泡，很快了子換上，打開門，高太醫端著不冷不熱的藥衝進來讓蘇梨喝下。

喝了藥，子暖和起來，腦子還是不免有些發昏。

高太醫屏退宮人，張兮兮的湊到蘇梨耳邊：“剛剛陛下讓人把小煙兒走了，我有點擔心，你能不能跟我說句實話，你和這次回來要幹什麼呀？”

他約莫沒做過壞事，屋裡只有他和蘇梨兩個人，還左顧右盼，聲音得不能再低，眼珠也著火似的竄著。

就這樣的膽子，也不知道那日怎麼敢衝出來用家命替嶽煙作保。

“高太醫放心，陛下只是問幾句話而已，不會出什麼事的。”

蘇梨平靜的安，沒把這當一回事，高太醫聽得牙都疼了，現在的娃娃真是一個比一個膽子大，那可是九五之尊啊，還能沒什麼事？

他心裡擔心，上不由得嘀咕：“你倒是不擔心，有侯爺和貴妃護著，我家小煙兒就孤零零一個人，要是出了什麼事，誰能幫一把啊？”

這話有那麼一點埋怨的意思，但也是出於替嶽煙擔心的立場，蘇梨沒生氣，替他倒了杯冷茶降火：“出了事，不是還有我麼。”

“……”

想到蘇梨之前在前的反應，高太醫沒了聲音，悶頭喝了那杯茶，涼意浸到胃裡，他擡手打了自己一：“蘇小姐，老夫剛剛不是那個意思，你別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