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默的聲音不高，也沒有任何兇。

但鄭如謙就是嚇得了脖子，順手把姜笙扯到自己跟前，躲了起來。

姜笙滿臉嫌棄。

回過頭，又滿臉孺慕地看著許默，“大哥，這三天苦了，不呀，姑姑早就做了一鍋大肘子，就等你開飯啦。”

手想要拽大哥，許默卻后退著沖擺擺手，轉去貢院大棚把便盆倒了，才緩緩歸來。

兄妹們坐上馬車，回到簪花小院里，淺淺休息一晚，又要備戰第二個三天。

只是在這之前，有件事需要解決。

深夜，許默獨自拜訪郡守府。

長玉立的年在經過扣門，引見后，沉穩地立在穿著單的賀郡守跟前，躬行禮，“學生見過郡守大人，多謝大人三天前在貢院門口為學生解圍。”

賀彰上下打量著他，眼底流出一笑意，“不必客氣，不針對你，任何學子遇到事，都是以考試為先。”

舉人試三年一次，錯過今年，就得再等三年。

而讀書人最珍貴的便是時間，十四歲的解元，跟十七歲的解元，差距可不是一點兩點。

許默又拱了拱手，“學生深夜前來，就是想問問郡守大人，那孫全柱到底是何人指使，目的是為何？”

雖然心中有些許猜測，但無法確定背后元兇。

許默深思慮后，決定找上賀郡守，親咨詢問。

這個決定很大膽，但也更讓賀彰激賞。

他斟酌片刻，手指在木椅上反復敲擊，最后背著手站起，輕聲道，“是方家。”

果然。

王玉瑤雖然因為方恒嫉恨上了他們兄妹，但卻沒有這樣深的城府，能夠臨走前布置完所有，貢院門口的行為只能是方家指示孫家所為。

只是，那位從京來的方家人又站出來出援手，是所有人都想不到的。

許默心底驚懼流轉，各種猜測在大腦中飄過，卻都無從知曉。

良久，他躬致謝，“多謝郡守大人，學生知曉了。”

賀彰目不轉睛地盯著這位年，抬手拍了拍他肩膀，“夜深了，早點回去休息吧，明天還要去貢院。”

許默沉重地點頭，轉告辭。

出了郡守府的大門，外頭一字齊排開四個小孩，守著輛馬車在昏昏睡。

不過聽見開門的靜，他們還是清醒過來，一個個嘰嘰喳喳著圍上來詢問，“大哥，到底是誰。”

“郡守大人怎麼說的，是不是方家？”

許默失笑，他原是想一個人來拜訪郡守大人的，但弟弟妹妹們不放心，全都嚷嚷著要跟來。

跟來也就罷了，他們又不想見賀郡守，索蹲在門口等待，只為第一時間知道消息。

憾這消息算不得太好。

許默抿了幾抿，到底還是說出實話，“是方家。”

“我就知道。”鄭如謙怒喝，“狗改不了吃屎的一群東西，老三走了也不放過我們，生怕我們過得好了。”

“他還故意裝好人，還問我們要不要幫忙。”姜笙氣地直叉腰，“賊喊捉賊，狗吃著屎罵屎臭。”

這都是些什麼奇奇怪怪的比喻。

鄭如謙和溫知允全都被逗笑了，手撥弄姜笙的小辮子。

只有長宴還記得安大哥，“有郡守大人在，這安水郡總歸是安寧的。”

曾幾何時他們也敵視過賀郡守，后來發現不過是立場不同，護百姓的心都是相同的。

就像貢院門口，賀郡守完全可以不管許默，但還是站了出來。

有他在，安水郡還是一片青天，安水郡的百姓可以繼續安居樂業。

許默的眼底升起容，他又想起了安水郡上一位郡守，想起龐縣令，想起父親，想起為了百姓們不惜一切的清們。

正是有千千萬萬個他們在，大渝王朝才能繁榮富強，才能公平公正。

也正是他們，用單薄的軀，撐起了明朗的天空，還百姓平靜祥和。

許默雙手疊于前，立在郡守府門口，恭恭敬敬地行以一禮。

而后才架著馬車回家。

第二天，貢院門口。

為了防止孫家繼續使壞搗，今天簪花小院的孩子們不僅換了一輛馬車，連拉馬車的人都換了不怎麼在眾人跟前臉的張啟全。

得知上次的事后，張叔把袖子擼到臂彎附近，上下牙齒反復磨，“今兒他要是再敢來，不把他滿牙齒打掉，我就不張啟全。”

幸運的是，直到許默進貢院，都沒有任何幺蛾子出現。

就連那方管家都沒有出現在眾人的視線里。

簪花小院的孩子們都松了口氣，回到作坊里各自忙事。

其實主要是鄭如謙在忙。

那天集結兄妹們的思想，將所有的關鍵都想通以后，他就開始大刀闊斧地雇人，還買了院子，挖了地窖。

安水郡已進四月，冰塊是凍不了了，但可以趁著便宜的時候買冰儲存起來，規避夏季的高價冰。

也趁著這段時間，鄭如謙慫恿姜笙，把家中現有的積蓄給清算清算。

姜笙滿臉戒備，在固有的印象里，家里每次要清算積蓄，都是用個底朝天，連個底都不剩的那種。

“小姜笙，算算嘛，我們總不能稀里糊涂地過日子，得知道家里有多錢。”鄭如謙一邊哄妹妹，一邊在心底盤算雇人買院子和買冰需要的錢。

哦對，還有個挖地窖的錢。

姜笙滿臉抗拒地把荷包倒了個底朝天。

作坊每年的利潤在百兩銀左右，三哥的隨年錢足有一千兩，二哥跑烤鴨這趟賺了一百多兩，龐大山和汪小松運菜一年能賺個百兩左右，大哥做師爺攢下了百兩，四哥開醫館了五十多兩。

還有三哥臨行前，扶風哥哥給的五百兩，也都在姜笙手里。

加上以前攢下的底子，足足有兩千兩整。

這真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數字，打細算點甚至能過夠一輩子。

將所有的銀票銀兩都握在手里，姜笙甚至有種迷茫的夢幻。

冷不丁鄭如謙手抓過，呲著大牙翻看，“太好了太好了，這些錢應該差不多夠了。”

姜笙的手瞬間空了。

有風飄過，空空如也。

皺著眉頭，抿著小，忍了幾忍，還是沒忍住，“哇”地痛哭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