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辭翻墻離開了。
屋子里卻似乎仍留著對方上的藥香,清冽、悉到能與的心臟共鳴的氣味,仿若深植骨。彼時圍繞在周的溫度卻逐漸冷卻,才覺得這七月末的夜晚,竟也有些涼意了。
片羽抱著裳進來,眼神帶笑,促狹又靈,即便什麼話都不說,偏也有一種“一切盡在不言中”的味道來。
時歡哪里扛得住這樣的眼神,當下就將人趕出去了,并且意正言辭地表示,鋪被褥這種小事,自己就會了,完全不勞片羽姑娘大駕。
片羽頷首,看起來像是信了,拎著桌上的涼茶往外走去,走到門口突然轉,“對了……主子……”
時歡正著呢,抱著本書蓋彌彰地看著,偏一個字都沒瞧進去,聞言低著頭,“嗯?”
故作漫不經心的,像是沉浸在黃金屋中不可自拔。
“主子。”片羽又喚,眉眼間都是細碎的笑意,帶著幾分狐貍般的狡猾,道,“主子……你的書,倒了。”
……
低著的頭,興許是被散落的發焐地太嚴實,連自己都能到那熏人的溫度。只是輸人不輸陣,自是怎地也不愿意顯得自己慌至此,著頭皮冷哼,“這是本小姐近日看書的新法子,如此看著,自有旁人領悟不到的髓。”
當真是……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
片羽也不穿,笑嘻嘻地奉承,“如此……奴婢倒是孤陋寡聞了……這是顧公子送來的嫁嗎?姑娘穿穿看?”
“嫁”二字,本就有種……別樣的愫。
即便只是纏繞指尖娓娓念來,都覺得繾綣到足以讓整個人都溫下來。何況是這樣一件嫁。
深海鮫紗的冷冽,大紅的明艷,錦緞的纏綿,凰翎羽卻又嵌著一顆顆堅固的玉石,矛盾,卻又奇跡般地融合在一起,組了最扣人心弦的……奇跡。
而穿著嫁的姑娘……三千墨發隨肩披散,一張掌大的臉在橙暖的燭里,有種暖白玉的質地,瞳孔卻極黑,潑墨般的濃郁,眼尾微微上挑,明艷深紅中,散了往日清冷,風華絕代。
片羽都看呆了。
時大小姐人之名響徹帝都,便是帝都之外也早有耳聞,即便日日相對,仍會每每驚艷于這樣得上蒼獨寵的容,可即便如此,此刻仍覺這驚艷大抵不屬于人世間。
只應天上有。
“待得……待得那日,盛裝之下……”片羽喃喃,張了張,竟覺得忍不住發出聲音來。盛裝之下,該如何傾城絕。笑,半晌輕嘆,“顧公子當真是對主子極好,事無巨細都求完,費心又費力。”
是啊。
世人皆言,顧辭待極好。卻不知……他們所見的“好”,仍只是浮于表層的“好”,即便如此,眾人皆言顧辭極寵這位未婚妻,幾乎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即便要天上的星星,
這位顧大人也會去試著摘一摘的。
時歡站在窗口仰面看天,月朗星稀,是個好天。
可世人不知道的是……那樣的好,于顧辭對自己所作的事里,尚不及萬一……莫說摘這天上的星星,便是剜心之痛他都生生了一次又一次,便是逆天的,他也拼了這毀天滅世的罪也要去試一試。
那個人啊……
閉目,仰面,著晚風從臉頰上一點點拂過,屋子里的藥香味漸漸散去。
八月了,夜晚總是涼快一些,沁人又舒爽。
不大喜歡盛夏季,總覺每一日都難捱,青冥說,那是心臟弱于常人的關系。彼時青冥的表……可能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悲戚和憐憫,于是時歡便知道,這條顧辭和青冥拼了所有救回來的命,大抵仍舊是有所缺憾的。
可能……并不能常人之壽。
但卻覺得欣。
諸事皆有代價。逆天而為的代價,太過于巨大沉重,若自己此生短常人之壽數,或許這代價便會小一些,亦或者,是自己幫忙承了一些。
若是如此,便覺欣與愉悅。
“收好吧。”時歡看著片羽將嫁疊好、收好,才吩咐道,“明日去務府跑一趟,就說這耳墜我很滿意。再給些賞銀,嬤嬤們見慣了好東西的,你多備些。”
片羽應是,“那大小姐早些歇息,天不早了。”
天不早了,卻仍舊了無睡意。在窗口站了很久,看著月,看著荷塘,看著窗戶外睡地正酣的兔子,站到三更天已過,才關了窗戶轉去睡了。
這一覺,睡地并不踏實。
這幾日總做夢,夢中都是前塵往事。如今許多事終于塵埃落定,卻逐漸衍生出一種滄桑之來。
八月了,婚期定在八月初十。
是個風和日麗的天,黃道吉日,諸事皆宜。
這幾日便一整日一整日地奔忙,許多事都要再三核實、清點,而按照祖宗規矩,這幾日新人是不能見面的,顧辭自己也忙,便真真兒地自那晚溜進來之后,便再也不曾見過了。
顧言晟倒是總來,聽說貴人事忙的太子的殿下將許多事都往后推了又推,就為了跑到時家和時若楠爭一爭這“長兄”之位。
此事誰也不讓誰,到最后爭地人盡皆知。聽說帝都百姓還特意設了賭局賭最后到底誰能拔得頭籌。又聽說時大爺花了大價錢,下注賭自己輸……
用他自己的話說就是,若是贏了,這點兒“小錢”就當散財慶賀自家姑娘大婚了,若是真的輸了,總還能賺一筆銀子以此安一下自己傷的心。
后來,又有小道消息傳出,說是太傅他老人家也去下注了,下地不,至于下了哪邊,卻沒有傳出消息。總之,這幾日茶余飯后,大家見面打招呼的方式都變了,“結果出了嗎?”
“哈哈哈!”談均瑤一邊說著,一邊笑,笑完了慫恿時歡,“要不,咱也去,左右這結局都是你說了算,穩賺不賠的買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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