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到娘親的名號,卿令儀的神態瞬間變了。
平日裏迷糊、和的模樣然無存,如同修竹抖落了葉間積雪,鮮明,清亮,生意盎然。
反抓住了碧微的手臂:“娘親有消息了?”
碧微將今日之事一五一十說來。
被去對賬,發現有些地方很奇怪,對不上。
更古怪的是焦二,很不老實,眼神鬼鬼祟祟,頻繁往碧微上飄。
碧微皺起眉頭,要人進來。
焦二堆出虛偽的笑麵,問:“聽說尚書令江大人的公子,當今戶部侍郎江宜洲,曾是三夫人的同窗?”
碧微板起臉,說:“不是。”
焦二挲著下:“看來碧微姑娘,不是個誠實的好姑娘啊。”
這一幕油膩又荒誕。碧微無語至極,要走。
“哎!”
焦二涎皮賴臉地拽住,“碧微姑娘好大的氣,都不聽我把話說完!”
碧微一字一頓:“不放手,我人了。”
焦二笑嘻嘻道:“江大人說,想見夫人一麵。”
碧微煩不勝煩:“他要拜會,那就從正門遞帖子……”
“說是得了些有關什麽卿大將軍的消息,要當麵告訴夫人。”
碧微猛然怔住,擰起了眉心。
六年前,呼延氏鐵騎悍然侵,卿言帶兵北上迎敵。
在寄給卿令儀的家書中,卿言說邊境嚴寒,這一仗不好打,但是呼延王還是改不了驕傲自大的臭病,贏不了。
然而梁軍潰敗,退守百裏之外。
人道卿言戰死,可是沒有骨,連的兵馬槊都未能尋回。
這無疑給了卿令儀和碧微,包括左宣,一些微薄的希。
他們都在用自己的法子四查探,想要得到卿言的消息,哪怕隻有一星半點。
江宜洲出去做之前,卿令儀就說過,若是聽說娘親什麽事,一定告訴。
此刻,蹙起眉,問:“江宜洲現在何?”
“西邊的花廳。他說,見不著夫人便不會走。”
“好,”卿令儀點點頭,“我這就去。”
·
與此同時。
吳量一臉嚴肅地踏進了亭子。
孫嬤嬤見多了這場麵,早習慣了,很有眼力見地招呼安樂:“這兒熱,安樂小姐,我們進屋子裏去吃。”
安樂乖乖點頭。
等們走了,吳量開口稟報:“江宜洲又來了,就在西邊花廳。”
煬並不驚訝,反而問:“他聯係上了碧微?”
“……通過焦二。”
吳量聲音發悶,因為這一切都在將軍的控之下。
他以為這些時日將軍對夫人逐漸溫是因為了心,沒想到這是暴風雨下的平靜。
將軍居然親自綢繆,故意給江宜洲和夫人見麵的機會。
為什麽呢?
給自己戴綠帽子?
“將軍……”吳量憋不住,想問個清楚。
煬忽地開口:“吳量,要不要打賭?”
吳量一愣:“打賭?”
煬若有所思:“你說,卿令儀會不會赴約?”
吳量又是一愣,堅決說道:“若是去了,便是私會,夫人已是有夫之婦,斷然不會前往!”
“所以,你賭不去。”
“肯定不會!即便不得不去,也一定會先告知將軍!”吳量是發自心,他接過夫人,知道夫人是個聰明人。
煬頷首,懶洋洋道:“那我就賭會去吧。”
吳量不解其意。
“既然打賭,那就得有賭約。”
煬抬眼,從他的這個角度,可以看見小廚房的門口。
他語無波瀾,仿佛說著什麽尋常無比的小事:“若是你贏了,你就吃了我這碗麵。但若是我贏了……”
他正要說什麽狠話,卻忽然劇烈地咳嗽起來。
“將軍!”
“去……”煬發白,“咳,把藥端來。”
他以為這幾日子已好了,喝藥不大勤快,沒想到還是不行。
吳量趕向書房奔去。
·
小廚房。
卿令儀已經走到了門口,倏然想到什麽,停下腳步。
碧微跟在後麵,猝不及防,腦袋磕上的後背。
“哎呦”一聲,捂著額頭問:“夫人,怎麽了?”
“你覺不覺得很奇怪?”卿令儀回頭。
“奇怪?”
“別的且不說了,”卿令儀道,“是煬,他不像是會放任這種事發生的人。”
碧微也意識到:“難不這是趙姨娘或是什麽人的算計?”
卿令儀覺得這很難說,因為趙姨娘不再管家,權力沒有往日那麽大。
而以卿令儀目前的發現,恐怕趙姨娘不敢,也不能在煬眼皮子底下搞這些靜。
約記起昨日睡之前,煬問過什麽江宜洲。
這該不會是煬的算計吧?
可是他圖什麽?
“若是尋常之事也就罷了,我們可以直接告訴將軍。但有關卿大將軍……”碧微在苦惱。
“是啊,”卿令儀也很頭疼,“這不能被煬知道,我們也不得不去。”
·
亭子裏,吳量端來的藥已經放冷了,但是煬毫無知覺,整碗豪飲肚。
擱下碗,他向小廚房的門口,隔著花樹,一眼看見卿令儀出了小廚房,沒作停留,徑直向宴山居外走去。
煬的俊臉一寸寸地沉了下來。
“將軍……”吳量也注意到了,心中慨夫人真是糊塗啊!
大將軍最恨的就是背叛!
不論是誰,沒有例外。
縱然是同窗,可是、江兩家多年的仇恨,夫人單是去見江宜洲這一件事,就已在大將軍這兒判了死刑了。
亭中一片死寂。
紅日升空,熱浪翻滾,吳量的後背卻涼颼颼的。
煬也被暑熱襲擾,莫名煩躁。
分明已經喝了藥,但他仍然悶、頭暈,比起前幾日更嚴重,甚至類似於他西南大捷回朝路上的覺。
那天他陷昏迷,過了許久才醒。
他閉了閉眼,突然站起來。
吳量詫異:“將軍,您這是要去哪裏?”
煬頭也不回:“西邊,花廳。”
吳量反應了一瞬,略有喜:“您這是要去攔下夫人麽?”
煬冷笑一聲,眸中跳著暴躁的兇,“我是要去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