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瞳有些意外。

董夫人面上笑著，心中卻自有考量。

前幾日，自家老爺與閒談時，曾提起過昭寧公世子，如今的殿前司指揮裴雲暎。

京中貢舉一案後，禮部大波人馬被牽連，朝中人人自危。帝王震怒之下，反倒越發寵信裴雲暎。今日中秋，皇帝賜宴鳴林苑中，除親王宗室外，唯有貴近方可苑，裴雲暎正在其中。

皇家對裴雲暎信任有目共睹。

此人如此年輕，將來前程必然無可限量，多攀些沒好。

裴雲暎心思難測，卻對仁心醫館的醫陸瞳親近有加。董夫人自認與陸瞳關係不錯，如今既在宴席上，賣陸瞳個人，將來在與裴家好時，說不定會簡單許多。

董夫人心中打定主意，便陸瞳揹著醫箱，又帶上銀箏，一同去宴上面就走。

尋芳園中，筵席鋪設，四寶玩山石。流杯亭榭中，已到的貴族眷們側坐著，看盛酒的杯盞從蜿蜒的流杯渠中飄過，笑聲清脆不絕。

陸瞳隨著董夫人一到尋芳園，就有眷同董夫人打招呼：“董夫人今日怎麼來得這般晚？”又一眼注意到董夫人邊的陸瞳，面疑：“這位是……”

陸瞳飾清簡，與在場貴不同，但若說是婢，瞧董夫人待親暱神又不像。

董夫人將陸瞳拉到前：“這位是仁心醫館的陸大夫，我先前就認識，剛在郡王府裡遇著了，就帶過來瞧瞧你們。”

見祝眷投來的打量目，董夫人又笑道：“可別小看人家，前些日子咱們盛京時興的那味藥茶‘纖纖’，可就是出自手。”

此話一出，眾眷登時眼睛一亮，立刻圍攏過來。

“纖纖”藥茶，早在之前觀夏宴中就有人聽說了，畢竟那位詳斷夫人趙飛燕當時可是以窈窕姿大出了風頭。這之後不人前去買了這味藥茶，但也有人認為是誇大其詞，不肯相信。

但今日郡王府盛宴上，董夫人親自帶人引見，縱是不信的，此刻也生出三分嘗試念頭來。畢竟董夫人都當著這麼多人面兒替擔保，至應當不是全無功效吧。

有年輕小姐問陸瞳：“那你現下可還有藥茶帶在上？”

陸瞳道：“有的。”遂開啟醫箱，取出幾罐“纖纖”遞去，又輕聲開口。

“實在抱歉，今日出來得匆忙，只帶了這麼幾罐。夫人小姐們若還有想要的，我用紙筆記下府邸，回頭一一親自登門送上。”

那些夫人小姐們聞言，越發來了興致，紛紛湊近要陸瞳記下名字。董夫人瞧著瞧著，意味深長看了一眼陸瞳。

今日來的都是高顯貴府上眷，陸瞳把這些名字記下，再逐一登門，也就是多了條門路。這些門路，未必日後不會為裴家的門路……

縱然不為裴雲暎著想，那小破醫館攀上這麼多富貴人家，只要有一家同有了聯絡，對將來的生意只有好沒有壞。畢竟盛京這地方，富貴、榮華以及源源不斷的利益，從來都是一脈連著一脈，沒有單打獨鬥的。

正暗暗欣賞著陸瞳這份伶俐，陡然聽見後傳來一個子含笑的聲音。

“怎麼都圍一團，什麼事這樣熱鬧啊？”

眾人回頭看去，陸瞳也抬眸，就見自亭榭後，幾個婢簇擁著一位年輕子迤邐行來。

這子一石榴紅牡丹彩蝶戲花羅，烏髮挽鬢，斜一隻金累紅寶石步搖，耳邊兩滴珊瑚耳墜更襯得白如玉，柳眉如煙，雙瞳剪水，隨走近，滿環佩珊珊作響，十足嫵人。

在座眷起，“夫人”。

夫人？

陸瞳正看著那位“夫人”款款走近，側董夫人將袖輕輕拉了拉，低聲在耳邊道。

“這位是郡王府側妃，孟惜。”

原來是側妃。

陸瞳還未說話，又聽得董夫人繼續囑咐，“等下若找你說話，記得，千萬不要提起小裴大人。”

陸瞳一怔：“為何？”

“你還不知道嗎？”董夫人驚訝看著，“文郡王妃裴雲姝，與小裴大人是一母同胞的親姐弟。王妃與孟惜素來不和，要是知道你是殿帥的人，一定會變著法兒為難你。怎麼，”董夫人目閃了閃，“小裴大人沒有同你說過此事？”

陸瞳搖了搖頭，心中卻微微一。

聽杜長卿說過，昭寧公府上還有一位嫡長，也就是裴雲暎的姐姐，但早在多年前就已出嫁離府。陸瞳只知道裴大小姐所嫁亦是盛京高門貴胄，但究竟是誰，卻沒有仔細打聽過。

沒想到就是文郡王府的王妃。

不過，郡王府中籌辦佳筵，為何不見郡王妃主事，反倒是這位側妃前呼後擁，一臉盛氣凌人，像足了王府的主人。

陸瞳正心中思索著，那頭的側妃孟惜大約也從旁人裡聽說了陸瞳的事，漫不經心地掃來一眼，並未將瞧在眼裡的模樣。

陸瞳默了默，對董夫人起行禮。

“夫人，筵席即刻開始，我也該離開了。”

董夫人想了想，點頭：“也好。”

這裡畢竟是郡王府而不是董家，玩笑閒說還行，但陸瞳一介份低微的平人，是沒有資格筵的。縱然董夫人想要送陸瞳人，卻也不會為了陸瞳得罪各位眷，更不會讓郡王府心生不滿。

不過，瞧陸瞳剛剛記的那一大本名冊，想來今日所獲頗，這個人算是送出去了。

董夫人笑道：“過幾日得了空，你再來我府上說話。”

陸瞳溫聲應了，將醫箱背好，正同銀箏一道離開，忽然聽見亭榭後有人焦急喊道：“夫人，夫人，不好了——”

這聲音出現得突然，將筵席上歡樂的氣氛頃刻打碎，眾人登時噤聲朝前看去，陸瞳的腳步也一停。

眾目睽睽之下，一個青丫鬟繞過花圃，跌跌撞撞奔至孟惜跟前，“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孟惜著腳邊人，柳眉一挑，聲音帶了些薄怒：“冒冒失失喊什麼？”

丫鬟抬頭，一臉驚恐地向孟惜。

“夫人，出事了，剛剛王妃院中的人說，王妃突然腹中疼痛難忍，怕是了胎氣，眼下正難得，請您趕過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