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說的話被出去,才是這件案子的關鍵。
等鄔慶川和宋國公被帶走,皇太孫和郁清梧還跪在地上。皇帝正在思量怎麼置這兩人,便聽外頭傳話,“皇后娘娘和太孫妃來了。”
皇帝遲疑一瞬,看看皇太孫鮮淋淋的半張臉,頓了頓,道:“太孫,你先回去。郁清梧……先關去大理寺吧。”
皇太孫應是。
兩人出門,皇后和太孫妃就站在門口。
皇太孫朝著皇后無聲的點了點頭。
皇后心里了然,又瞧見皇太孫臉上的傷,深吸一口氣,提著氣道:“元娘,你跟太孫回去,我獨自去見陛下。”
太孫妃點頭。
皇后進了屋。
大殿里面糟糟一片,皇后站在那里沉著臉。皇帝就道了一句,“朕就知道你會生氣。”
他道:“你子不好,還是別氣了。”
皇后沉默再沉默,而后道:“查清楚了?”
皇帝:“差不多。”
皇后:“阿虎可有罪?”
皇帝搖頭。
皇后就嘆息道:“陛下,您到底是怎麼想的?我一聽說山君是阿兄養的,欣喜若狂,慶幸他在這個世上還有個子嗣。即便不是親生的,但總是我們段家人吧?總是你的后輩吧?你怎麼會不歡喜,反而讓鄔慶川那樣的鼠輩縱了心神。”
皇帝閉口不言。而后突然道:“他還取個山君之名——他這是想做什麼?他不是還念著之前嗎!”
皇帝心里也是有氣的,大聲道:“明明他走的時候,說好不念前塵,可是他卻比著太孫的名字來取,山君,虎,這是在挑釁朕嗎!”
他聽見這個名字的時候心里就不舒服。
皇后卻截斷他的話:“山君兩個字,不是跟著阿虎的名字來的!不是為了阿虎!不是讓來見阿虎!”
皇后也跟著吼回去,氣道:“是阿兄為了他自己,為了你——陛下,您是不是忘記了,折太師最初為他取名的時候,不是伯。”
皇帝怔怔一瞬,猛的抬頭。
皇后這時候,即便是做戲,也忍不住淚流滿面:“您忘記了嗎?阿兄之名,最開始為伯都。”
伯都,虎也。
皇帝喃喃道:“伯都……”
確實是伯都。
但他和段伯十歲的時候,折太師突然為段伯改了名字。
將都,改了。
折太師笑道:“伯都為一方山主,為一線天——這般的重任,不該在你的上。”
他拍拍段伯的肩膀,“你長得這般好,干脆伯吧。”
但是段伯卻悄悄的對他道:“殿下,臣永遠是您的伯都。”
皇帝晃神,皇后重重拍桌,“但即便改了名字,阿兄可曾有半點懈怠?南征百戰,上刀疤那麼多,他可曾抱怨過一句?他連唯一的子嗣都沒有留下。但他依舊為太孫取名為虎,為撿到的嬰取名為山君——他依舊沒忘記了陛下所托。”
“陛下!”氣得子都是哆嗦的,“二十年了,您想想,這麼多年,兄弟兩字,除了阿兄,你還能想起誰?你還認可誰?”
皇帝怔怔不作聲。
皇后便道:“陛下如此,難道沒有信心覺得阿兄也會如此嗎?他即便是做個老化,都是想您好的,都是覺得,您是他的兄弟。”
皇帝想起這六十年余年的風雨,想起宋國公的背叛,終于嘆息一聲,“皇后……你說,伯最后,恨朕嗎?”
皇后手蜷一塊,低頭喃喃道:“肯定是不恨的。否則,山君,就不山君了,而恨君。”
——
屋外,太孫妃心懷愧疚,看著郁清梧道:“多謝你自救。”
郁清梧聞言一愣,而后明白了的意思。
他搖搖頭,溫和笑道:“多謝你,沒有放棄過山君。”
“知道,肯定很歡喜。”
這一次,被堅定的選擇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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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樂宮里,皇后和太孫妃一直在籌謀如何救人之事。
越是這般時候,越是不能著急。皇后到底是經歷過大風浪的,除了最開始有過慌,很快就鎮定下來,思量道:“山君那邊,皇帝派了劉貫去,便是把此事看得極為重要,不愿意聽一點假話。”
劉貫四歲就跟在皇帝邊,已有五十余年。
——他從未對皇帝說謊過。
太孫妃聞音知意,“劉公公……”
皇后沉默一瞬,道:
“有他在,山君至不會被濫用私刑。”
太孫妃心中有數了,緩緩松一口氣,隨后眼眶一紅,“我當時知曉是宋知味提審,便怕齊王對山君下狠手。”
低聲道:“齊王這個人,太瘋,也太看得皇帝的念頭,更喜歡踩著刀尖走。”
這樣的人,冒著風險殺掉山君也是有可能的。
皇后卻拍拍的手,“不用擔心,只要皇帝沒有徹底厭棄阿虎,齊王就不敢對山君明著手,他也怕皇帝覺得他以下犯上。”
譏諷道:“且無論是刑部大牢還是府詔獄,皇帝都有眼睛,齊王是知曉的,他不敢。”
這也是不準太孫妃派人去府的緣由。
“皇帝已經懷疑你和阿虎知曉山君的份,你這時候去了,反而不好。”
也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無論怎麼樣,阿虎和山君要保下來。”
太孫妃本要點頭,卻在下一瞬間理會的意思,急急道:“可郁清梧若是死了……”
“山君怎麼辦?”
搖搖頭,“皇祖母,郁清梧這樣的人,不該死于謀和奪嫡之爭。”
皇后聞言良久不語,而后道了一句:“我見過折太師的死,見過自己兒子的死,見過良將郁郁而終,也見過賢臣被妥協,為碌碌無為之人——元娘,這個世道,真是爛了。”
“它不值得有人去救,不值得像郁清梧這樣的人,被喚醒。”
喃喃道:“死于黨爭,死于奪嫡,死于謀詭計,有時候反而是一種解。”
太孫妃知道皇后只是在做最后的打算,但心中還是悲戚起來,子因著上回中毒后本就不好,一急便咳嗽,皇后連忙人去熬藥,話音剛落,就見宮嬤嬤急急走進來,“陛下宣了鄔慶川和宋國公進宮,又讓劉志去鎮國公府取郁夫人的字跡。”
劉志是劉貫的干兒子。除去劉貫,便是劉志最得皇帝的重用。
皇后為太孫妃順氣的手一頓,“山君嫁給郁清梧之前的字跡?怎麼會要這個?”
又道:“鄔慶川進宮我看得懂,宋國公是怎麼回事?是因著宋知味提審山君之事?”
宮嬤嬤:“這兩道命令都云里霧里。但太和殿那邊傳來消息,陛下的怒火似乎了一些。”
皇后和太孫妃面面相覷,太孫妃沉思道:“許是山君和郁清梧的供詞讓事有了好轉——阿虎這里,是沒有這般本事的。”
——
事確實“轉”得太大。
鄔慶川和宋國公兩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跪在地上大呼冤枉,“陛下,這絕對不可能,臣與宋國公絕對沒有私,必定是有人陷害臣。”
郁清梧一張從未輸過,立即問:“若是沒有私,宋知味怎麼跟著你投靠了齊王?怎麼聽你的話?”
而后大聲道:“難不是他看上你人老珠黃嗎?難不是他為了得你一笑,自甘愿上了你的賊船?”
鄔慶川:“……”
宋國公:“……”
皇太孫噗嗤一聲笑出來。
皇帝也想起了宋知味的名聲,他一眉心,無奈道:“郁清梧,你不要胡攪蠻纏。”
郁清梧梗著脖子,直腰雙手合攏行禮:“是。”
但僅僅憑著這一句話,就讓鄔慶川和宋國公知曉事不妙。明明中秋宴散的時候陛下還在大怒,但現在竟然已經偏向郁清梧了。
不過兩個老狐貍也不可能被嚇著,宋國公馬上道:“陛下,事事要有證據——就算是有一封書信。”
鄔慶川也連忙道:“請陛下明查,郁清梧所說皆是無稽之談!”
郁清梧冷笑連連,卻岔了話:“陛下,臣一直以為,臣與鄔閣老斷義,是因著他殺了阿兄,臣沒辦法再與他虛與委蛇,但是現在想想,其實即便沒有此事,臣也會為他的棄子——從始至終,臣早該明白,在他一直于臣的耳邊提及宋知味如何厲害的時候,臣便要知曉,他和宋國公想要培養的,都只是宋知味。”
“臣,應是被養了來給宋知味做打手的。”
鄔慶川:“陛下,臣請郁太仆拿出證據,而不是空口白牙的污蔑!”
郁清梧立刻回擊:“鄔閣老,下敢對陛下說真話,你敢嗎——下敢對陛下發誓,倪陶一案與下沒有一點關系,你敢嗎——你敢發誓,你沒有因為阿兄知曉你的,所以將他殺害嗎!”
鄔慶川在聽前面話時還想答
聲,但聽見最后一句話卻心下一頓——他不敢。
他確實跟蘇行舟的死有關。
這事,皇帝之前不予理會,但不予理會卻不是不知。
可這般關鍵時候,他哪里敢退一步,遂咬牙道:“為何不敢?”
宋國公歷來懂皇帝的心思,聞言心口一窒:完了。
郁清梧將倪陶和蘇行舟的死合在一句話說,本就是陷阱。而蘇行舟的死,鄔請川不該撇清。
果然,他這般一頓,一敢,落在皇帝眼里,就了另一種意味的鐵證。
皇帝當然知道蘇行舟是為什麼死的。
他冷笑道:“你又有何不敢?朕看你敢得很啦。”
宋國公暗恨鄔慶川愚蠢,竟然敢在這個時候還死咬住自己清清白白。他們這些人,在皇帝眼里有什麼清白可言呢?
他看向鄔慶川,示意他別在這個時候犯蠢。
鄔慶川也反應過來自己下意識做錯了決定。他連忙磕頭道:“陛下,臣與蘇行舟的死,確實有些關系,但臣沒有殺他……”
他慌磕頭,還試圖狡辯,郁清梧跪在一邊,心頭那戾氣又涌了出來。
他的眸愈來愈冷,周也沒了剛剛那咄咄人的氣勢,而是看著鄔慶川靜靜的問,“鄔閣老,別在陛下面前耍這種小聰明。”
“你沒有親自手,難道就是清清白白一個人了——”
鄔慶川卻也不是蠢貨。他在慌之后不再自證,只道:“那你又敢不敢當著陛下的面說出,你和段伯養合謀翻出倪陶案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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