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遠征西域的八萬大軍，并未完全投戰場。

從星星峽到伊州城的沿途據點，都留著輔兵和民夫，用于轉運并保護糧草。

從伊州城開始留守正兵，那里有六千大明正兵守城。一是防備西遼在里坤盆地藏兵襲，二是護送運糧隊把后續糧食送往高昌，三是防備當地的民或貴族突然造反。

高昌周邊的各明軍營寨，是為了守住水源和包圍城池。

那些營寨，如今有一半都空了。主要兵力被去跟西遼野外決戰，剩余兵力和輜重轉移到正東和正北兩大營。

刨去這些守城或守寨的士兵，真正用于決戰的大明正兵，其實只有五萬多人而已，而且還一分為三包圍西遼援軍。

當然，還有別的兵力。

比如攻打伊州和高昌周邊寨堡時，總共有六千多敵軍投降，其中數百是主來投靠的本地貴族武裝。

再加上明軍做出仁義樣子，招募民中的青壯為兵，如今明軍帶著足足七千仆從軍。

一些輔兵和民夫，也被拉到戰場。

把仆從軍、輔兵和民夫全算上，投決戰的總兵力約有82000人。

位于高昌城西南二十里的種彥崇部，最先跟敵人接戰。

他手里兩萬多人，擺巨大的車陣。

清一的四偏廂車，而且不用什麼鐵鏈了，戰車的部件可以兩兩扣攏。

而西遼援軍那邊，則是馬……多到數也數不清的馬。

用馬兒沖擊火部隊的屏障，這是滿清在發明楯車之前的戰，也是古代將領能想出的最初級戰。

害怕馬兒不愿送死沖陣，還用黑布做簡易眼罩。

戴上眼罩之后，馬兒只能看到前方許地面，直至即將撞上戰車才有視野。

卻見西遼騎兵一人雙馬，沒坐人的多為劣馬，一路上為他們運輸資，而今還要為他們沖撞車陣。

距離大約三百步，明軍口徑稍大的野戰炮發。

炮彈并不多，絕大多數西遼騎兵，還能驅趕著馬匹繼續前進。

二百步以，口徑更小的火炮發，也就是吳玠用的那種弗朗機炮。

子炮筒不斷更換，炮彈連續打出，越來越多騎兵或馬兒倒下。

或許是沒有完全適應炮聲，西遼戰馬開始變得驚慌，騎兵隊伍變得陣型雜起來。他們被迫提前驅趕劣馬沖鋒，用刀砍或槍刺馬，傷發狂的劣馬只能往前沖。

“砰砰砰砰！”

九十步左右，明軍的燧發槍開始擊。

“轟轟轟轟！”

八十步左右，明軍火炮換了霰彈。

那些劣馬部傷，又到炮聲驚嚇，擁有恐懼和發狂兩種狀態，卻因為戴著眼罩視野極窄而只知往前奔跑。

一匹又一匹戰馬倒下，轉眼間戰場上到是馬尸。

而那些西遼騎兵，依舊在沖鋒，他們的戰馬也戴了眼罩。這些人，都是用來沖陣的死兵！

蕭斡里剌表冰冷的看著戰場，他沒有其他辦法，只能采用這種戰。

第一撥沖鋒有三百騎兵、六百馬匹，分為三隊層層往前沖。

第一隊，距離車陣還有五十步，就已經死得只剩零星的幸運兒。

第二隊，勉強沖到三十步，也死得所剩無幾。

第三隊，竟然沖到了二十步。

第三隊還沒死完，第二波三百騎兵沖鋒已經開始了，他們只反復沖擊那窄窄的一段。

沖到第三撥總計八隊騎兵時，弗朗機炮的炮管已接近過熱狀態。

“種帥有令，別理炮管過熱，先把炮彈打出去再說！”

弗朗機炮不容易炸膛，炮管過熱更多是影響火炮壽命。

明軍還在開槍發炮，西遼第三撥騎兵的最后一隊卻潰了。他們前面已經葬送八百人進去，零星沖到車陣前方的，也會被火槍給打死，極個別的被長槍給死。

死兵終究是活的，他們有自己的思想，他們也畏懼死亡想要活著！

第四撥騎兵也沒有繼續往前沖，而是稍微后退等待命令。

周圍一圈將士看著蕭斡里剌。

他在戰前發布了軍令，沖擊車陣的時候，隊伍潰退而隊長活著就斬隊長，如果隊長死了那就全隊皆斬。

“斬了！”

隨著蕭斡里剌一聲令下，執法隊跑去把潰退回來的第三撥第三隊騎兵圍住。

一百人的沖鋒隊，此時只剩七十多人。

那個騎兵隊長，是西遼京畿地區的一個小貴族。他面對圍過來的執法隊，憤怒吼道：“我不服，這是讓我們去送死，從來就沒有這樣打仗的！”

不僅是這一隊騎兵，附近的其他騎兵也深以為然，看到此人要被斬不免覺兔死狐悲。

還是斬了，軍令如山。

西遼騎兵大將李天晟親自奔往中軍，對蕭斡里剌說：“損失八百多騎兵、一千多馬匹，卻只有二三十個騎兵沖到車陣面前，還來不及沖撞戰車就被火和長槍殺死了。這個戰法不管用的，就算能沖破眼前的車陣，也不知道要死掉多騎兵。這里本不是明軍的主力啊！”

蕭斡里剌沉默。

旁邊的將領也不說話。

這一仗就不該打，高昌城也不該救。

應該放棄天山以南的故高昌國所有地盤，然后依托西邊的茫茫群山扼守雄關。在那種地形作戰，明軍的戰車本擺不開，就算是火炮也會擊角度影響。

可蕭斡里剌有什麼辦法？

天皇后不愿丟失國土，軍中許多將領也鬧著要出戰，蕭斡里剌只能率軍過來千里救援。

而且還得速戰速決。

高昌城不容易被火炮轟塌，城缺水也能打井湊合，真正可怕的是有人倒戈。

耶律大石征服高昌國才多年？

剛開始只是把國王當傀儡，派來心腹監督國政，政務和軍事依舊在高昌貴族手里。

繼而又直轄高昌城周邊區域，其余地盤還是讓本地貴族管理。

真正完全吞并高昌，也就這兩三年的事，而且西遼只能親自管理幾座大城。

如果短時間作戰，高昌貴族就算有諸多心思，也只能接指揮跟明軍勇戰斗。可若是圍城戰打得太久，指不定有多貴族做應放火倒戈。

當年耶律大石實力更弱，卻為啥選擇跟塞爾柱決戰？

就是害怕拖太久了，分復雜的軍隊必然生變，一鼓作氣反而能發揮最大戰斗力。

“明軍主力來了！”

東北方。

李彥仙親率五萬多人，鋪天蓋地的接近戰場，結陣之后戰場寬度足有七八里。這還是因為把仆從軍、伏兵和民夫放在靠后位置，否則仆從軍和輔兵展開之后更寬。

不斷有西遼騎兵回來報告，蕭斡里剌也親自前去查看。

他也有遠鏡，站在高仔細觀察，很快陷深深的絕之中。

李彥仙主力的后方，一支三萬多人的部隊徐徐接近，那是蕭查剌阿不從高昌城過來加戰場。

戰場形勢如下：

種彥崇和蕭斡里剌東西相對，李彥仙所部偏北一些，蕭查剌阿不在更東邊。

蕭斡里剌分兵讓耶律鐵哥留在此，看住已經結烏陣的種彥崇，不讓種彥崇跑干擾接下來的戰斗。

他自己率領主力往北移，試圖把李彥仙攔下來，然后跟趕來戰場的蕭查剌阿不，一起東西夾擊把李彥仙主力給干掉。

就在此時，一隊騎兵從后方疾奔而來：“有明軍襲營！”

蕭斡里剌問：“幾柱狼煙？”

“三柱。”騎兵說道。

“大營安穩無事，不必驚慌。”蕭斡里剌說。

他的大營雖然只留了幾千兵，但還有許多武裝民夫，而且把兵力收集中保護糧草輜重，明軍繞過去的偏師一兩天都不可能拿下。

就在兩軍主力擺陣相對時，又有一隊輕騎浴而歸。

“敵人殺過來了，全是銳甲騎，我們的騎兵擋不住！”一個騎兵小校驚慌匯報。

蕭斡里剌立即把李天晟來，勒令李天晟率領銳騎兵，前往西邊跟繞后的大明驍騎戰斗。

他以為明軍要攻打營寨，燒毀自己的糧草輜重。

可明軍騎兵卻舍棄營寨，直接往主戰場殺來，搞得蕭斡里剌腹背敵。

明軍主力的樓之上，負責觀測戰場的士兵說：“敵軍大騎兵往西去了！”

李彥仙笑道：“是陳子翼將軍到了，我們也進攻！”

吳玠的輕車營（獨戰車）依舊做前鋒，各軍的重車營（偏廂戰車）跟隨其后。

到了戰場，四偏廂車不用騾馬拉拽，而是由士兵推著向前。

整推進速度不快，但一直往前推。

李寶派系的張憲，率領一萬兵做后軍，隨時防備來自高昌城的敵人。

雙方主力越來越近，進佛朗機炮程之后，吳玠的戰車營開始發威。

他有大軍托底，完全不管側翼和后方，120輛戰車全部展開，并且列攻擊極強的疊陣。

整個陣線如同波浪號，前突出去的戰車發炮，凹進陣中的戰車就向前。循環往復，一直發炮一直前進，直至把敵軍大陣打穿為止。

西遼援軍的前軍大陣，無時無刻不在遭炮擊，仿佛吳玠的炮彈永遠不會停歇。

距離更近之后，火槍也開始擊。

打著打著，陣型大。

李彥仙見機下令：“重車營，舍棄戰車加速前進，各部騎兵護好兩翼。”

蕭斡里剌則是臉部瘋狂搐，偏廂車大陣他還能接，太過笨重移遲緩，打不贏他可以跑掉。

但吳玠的獨戰車，卻讓蕭斡里剌徹底抓狂。

這玩意兒可以保持疊陣狀態，一邊發炮一邊前推，當面之敵永遠于被炮擊狀態。

幸好吳玠刻意制炮擊速度，保持炮管的溫度，等接近數十步再玩一撥大的。因此，西遼的前軍只是混，還沒有被直接擊潰！

西遼仿制的大炮很重，是用銅鑄的。

一共也就仿制了四門，全都留在虎思翰耳朵，這次馳援為了趕時間沒帶。就算帶來了，蕭斡里剌也覺得沒啥用。

同樣有火，可明軍數量碾，而且還有各種配套戰。

明軍整個戰線一點點往前推，就在吳玠下令換霰彈時，李天晟突然帶著騎兵回來。

“你怎這麼快返回？”蕭斡里剌問。

李天晟說道：“我率騎兵過去，還沒遇到明軍甲騎，就有輕騎報告說敵人往南去了。我手里全是騎兵銳，不敢被敵人調離戰場太遠。”

蕭斡里剌說：“這一仗很難打，前軍已不樣子了。你……算了，打完再說。”

蕭斡里剌想提醒李天晟保存銳騎兵，那些銳騎兵才是西遼的統治基，他已經做好了兵敗逃跑的準備。

如果能逃回虎思翰耳朵，他會勸諫天皇后，不能再跟明軍野外作戰，必須死守京畿東邊的群山關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