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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40章 世尊太遠,日暮太近
「我所知者,世尊有教無類,所求眾生平等。」
姜嘆道:「我所見者,是觀衍前輩。」
觀衍前輩的慈悲,姜是早有所知的。
只是森海源界那裡,森海聖族畢竟也是人族一類,不免人移。 查看最新章節,請訪問𝕾𝕿𝕺𝟝𝟝.𝕮𝕺𝕸
此世的生靈連個人形都沒有,盡都類。兼又污濁惡臭,渾噩兇戾。
觀衍前輩仍然盡心盡力,慈悲不減。可見其心,不囿於種屬。
「那是因為你沒有見到此地生靈人的瞬間,他們也有瀝餵子,有同行風雨、共克艱危,有夫死妻悲而竟同歸……」觀衍溫聲道:「你來路過一眼,只看到他們蠕於腐泥,看到他們貪婪、醜陋、惡臭的一面,無法有所,也是人之常。」
他搖了搖頭:「世尊太遠,此世太近。」;
世尊的,是一視同仁的。貪婪、醜陋、惡臭,祂仍然會給予幫助和。
觀衍的,是看到這個世界的生靈,還有閃耀的輝,還有掙扎的力量。是看到這個世界還有救,他才願意救這個世界。
所以他說他離世尊還很遠,但這個世界發生的一切,離他卻很近。此間苦厄被他看在眼中,令他無法忽視,不能放棄。
姜慨道:「是所謂『君子遠庖廚』。」
觀衍道:「而佛陀葷腥。」
「你們在說些什麼,怎麼我聽不懂?」小煩婆婆問。
觀衍笑道:「在說修行。」
「好哇,和尚。」小煩婆婆嗔道:「你說我不懂修行。」
觀衍早就還俗,但私下相的時候,還是習慣『和尚』。
「和尚不懂含沙影,和尚心口如一。」觀衍披月白長衫,笑容皎潔:「君子遠庖廚,因其惻。修佛葷腥,是惻更深。其實都是人之善,倒也不分高低,分的是修行——」;
他笑著忽嘆:「小煩,你說懸空寺若有難,我當救不當救?」
「沒有什麼當與不當。」小煩婆婆道:「你若記得誰,也有餘力,你就去救。若已經沒有你記得的人,或力有不逮,便他們因果自負。僧你也還了,金你也送了,於他們並無虧欠。」
觀衍又看向姜:「你說呢?」
姜認真地想了想:「按理說不必。因為前輩您已經還俗,之前與懸空寺的因果,也都已結清——但我想前輩還是會忍不住的。」
觀衍嘆了一聲:「這就是人心。」
姜沉默片刻,又看向山外,語氣輕鬆:「這惡濁界的生靈,竟是什麼屬類?」
觀衍道:「你小煩婆婆他們『濁靈』,但我想他們自己會給自己取名字的。」
「文字已經湮滅,但還會再誕生。智識已經蒙昧,但還能再明。」姜笑道:「我期待此界萬復甦的那一天。」;
「到時你再來作客。」觀衍說。
姜又待了一陣,閒敘許多,便辭別二老,自歸現世。
「小姜是不是有什麼事?」
小煩婆婆取出那青羊天契,細細把玩,不釋手,只覺丑得可。
觀衍只笑了笑:「他是很重的。往前不得閒,也常寄書信。如今已證絕巔,百無忌,便來看你。你還多心。」
小煩白了他一眼:「我這不是怕孩子大了,有什麼事藏在心裡,不好意思說嗎?」
「你當他還是森海源界裡的小孩子。」觀衍笑道:「鎮河真君的名頭,可是諸天萬界都傳遍。你忘了咱們之前待過的那個世界?都自發奉神了,說他劍萬界,所向無敵,說什麼時間長河也是河……那十萬神仙業靈圖,把他列在祀位正中。」
如今的姜,確實是沒什麼可擔心的。
小煩也就輕輕揭過,慨道:「時間過得真快啊。一晃他就絕巔了。」;
觀衍這時才不笑了,抬眼眺看天外:「時間過得不快,是他急著趕路,走得很快。」
……
……
觀衍是『觀』字輩弟子中,最晚門,年紀最小,但悟最高的那一個。
他的師父是止相——亦即他請姜還僧於懸空寺時,用五百年功德為懸空寺留的那尊金。
止相當年不幸死,死前託付同門止休來看顧這個弟子。
但止休不久之後也死了,是當時的懸空寺方丈止念,親自看顧。
觀衍昔日在懸空寺的地位,同方丈的親傳弟子也沒有差別了,本就是作為方丈來培養的。只是後來失落境,一去不返。
大名鼎鼎的兇菩薩止惡,正是他的師叔。
兩人只差一輩,都是寺中重要人,人生有很多的集。
觀衍還俗之時,也是止惡正式出關那一天,「出關」就是為了替他說話。;
姜這次遠赴天外,其實也是想問問觀衍前輩,他的那位師叔,懸空寺的兇菩薩,是否有什麼可疑的地方。有沒有可能是平等國的神俠。
觀衍的他心通雖然不會對他使用,但一張青羊天契,就足夠說明太多。
只是觀衍不願意講。不願講懸空寺的任何事。
因為他離世尊很遠,離懸空寺卻很近。
觀衍前輩說得對,人必有私。
姜便什麼也沒有再說。
……
對付七恨、尋找白骨、揪出神俠,都不是可以一蹴而就的事。
就像同重玄勝所說的那樣,姜保持了耐心。
他緩慢地往前走,能推進一點是一點,並不為一些無用的辛苦而煩惱——此路不通,恰恰說明路在別。排除錯誤答案,也是在靠近正確的路上。
現在反倒是那位仙帝之師的話,令他掛牽。;
一位當世絕巔的忘,是相當嚴重的問題。
但不管自己忘掉了什麼重要的事,既然與仙有關,總得先將仙龍法相修回巔峰。
甚而,修法。
很多時候看不清前路,只是因為站得不夠高。
倘若仙絕巔,關於仙的,總該無可藏。
只是在紅塵,世事糾纏,難遂人願——剛剛結束了雲上商路的諸方探訪,回到白玉京酒樓,仙龍法相正準備閉關,便收到一張來自冥世的拜帖。
這張拜帖通漆黑,又在那漆黑之中,以幽纏結,合三個優的道字,目一便顯。
字曰——
暮扶搖。
曾經的幽冥神祇,現今冥世最強的神之一!
哪怕把阿鼻鬼窟里的天鬼,妖界封神臺的那些神都算上,暮扶搖的名字也在最強之列。;
祂甚至是可以拋開「神鬼」這一前置,直接在衍道層次爭名最強的。
只是在過去那些年月,因為滅佛之劫的慘痛教訓,常年閉門自鎖,故才名聲不顯。
如今兩界相合,這些曾經的幽冥神祇,倒是都活躍起來。
「祂來做什麼?」仙龍問。
白玉瑕倚在門邊嗑瓜子,很沒有正事的樣子,聞言只是笑著往樓下看了看。
樓下的包房裡,酒酣耳熱的客人們,正在暢論幽冥!
「幽冥將合現世,冥界大有可為啊!我前往開拓,諸位兄弟,誰願與我同行?」
「有什麼可為?沒見許多神鬼都往現世跑?要我說,間總歸是間一籌。」
「間自然為主,但這兒可不是沒有咱們的位置麼?一個蘿蔔一個坑,值得占的位置早被占了。就連這白玉京酒樓,都養了個天嗑瓜子的閒漢——不如去間開拓!」;
「你當間就沒有蘿蔔,就不占坑?」
「你想下去,人家想上來。須知哪邊為尊!那些自幽冥神祇降格的神,積極探訪現世,還能是為哪般?無非認爹的認爹,賣屁的賣屁!」
啪!
仙龍法相當即將拜帖按在桌上,但已經晚了。
一個五生得冷冽、有幾分慘白的男子,已經坐在了書桌對面。
白玉瑕瓜子磕到一半,定在那裡,用眼神相詢——「這就把人家請來了?也不提前準備下?」
仙龍用眼神請他離開。
又隨手一揮,將樓下的聲音都隔住,拿起茶壺,很講究地倒起茶來:「本店地方小,規矩,人多雜。酒客們吃喝得高興了,話就講……讓閣下見笑了。」
暮扶搖量極高,又瘦,坐在那裡像一座尖塔。
其額際有極黯的神細紋,不注意看並不明顯。若是注意到了,則能覺其深邃。;
尤其引人注目的是祂的眼睛,純黑,不見眼白,像是嵌了兩顆黑的寶石。其間沒有緒,都是凝固的夜晚。
聲音倒是溫緩的。
「話糙理不糙。」祂笑了笑,拱手道:「在下暮扶搖,今日冒昧登門,的確是來尋個靠山。」
「閣下真是說笑!」仙龍不以為意地搖了搖頭:「姜某何德何能,能做您的靠山?」
暮扶搖靜靜地看著姜,似笑非笑:「鎮河真君自也當得起一方靠山,可惜您不建勢力,不織黨羽,我是投靠無門吶。」
祂給了姜一個臺階,才道:「我是想有個機會,參與太虛幻境的建設。不知姜真君能不能想想辦法?」
原來是想投靠太虛道主!
仙龍法相畢竟淡然,會錯意了也並無太多尷尬,只道:「太虛道主似於冥世真地藏,要歸於其下並不困難,合規合矩即可……但似虛靈那般,您豈甘願?」;
像暮扶搖這樣的存在,再往前,能求的只有超。
虛靈雖然永恆,是永遠沒可能擺太虛幻境的,更別說超現世。那還不如早先幽冥神祇之時呢!
「冥世風雨來,已無淨土,現世又盤錯節,余位不多。我既不想加閻羅寶殿,也不想加哪家霸國。」暮扶搖極認真地道:「思來想去,鎮河真君之逍遙,是我最羨慕的。」
說著,祂取出一小塊幽黑方木,放在書桌之上,用食指著,輕輕往前推:「當然不會讓閣下白忙一場,小小心意,不敬意。」
這枚方木銘文深邃,質深氣重,隨著暮扶搖的指尖而前,似山移一般。
暮扶搖送的並不是什麼能夠買得到的天材地寶,而是祂的道質,是祂的神之路,【日暮】的權柄!
好大一份禮!
非要類比的話,其用類似於姜的青羊天契,而價值難以相較。因為天契的本質是租借,借的是力量;這枚道質方木的本質是割予,割的是權柄。;
此尊付出如此之重,所求當然也不簡單。
「您想要閣,絕無可能。」
仙龍將目從這枚【日暮方木】上挪開,直接地道:「閣里其他位置都已定下,由各方勢力主導,並不完全屬於現任閣員。我的位置也非我能私授,倘若我現在退出,大概率是黎國或者佛宗來人。您雖功參造化,神通廣大,太虛閣卻沒有您的坐席。單只年齡一條,就能將您拒絕。」
「年齡不是必要的規矩,據我所知,鍾玄胤和劇匱也並不年輕。」暮扶搖笑了笑:「我雖年邁多矣,閣之後,也願付出更多。」
仙龍略略皺眉,他說年齡,說的是明面上的規則——太虛閣員當以年輕天驕為選。
實質上的理由,暮扶搖應當明白。祂都不是現世人族,太虛閣員這等人道洪流之關鍵,怎麼可能給祂位置?
暮扶搖又看了看他的表,又道:「並且我不是現在就要閣,只需將我列預選,給我一個公平競爭的機會。也是給我一些時間,證明我的公心。待姜君任期結束,我再出來自憑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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