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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來》 第一千一百九十九章 萬山奉朝請

白玄和孫春王的練劍資質,其實已經很好,只是被柴蕪過于耀眼矚目的風采給掩蓋了。

峰之巔,天氣晴朗的時候,能看到很遠的地方。

沒有去拜劍臺那邊,裴錢帶著柴蕪來這邊喝酒,一起坐在欄桿上邊,們確實是有的聊的。藕花福地的畫卷四人,裴錢小時候就數跟魏羨關系最好,當然,魏羨也在裴錢這邊最是好說話,一有空就帶著裴錢去街上晃,吃香的喝辣的。小黑炭的思路總是天馬行空的,魏羨的話語總是跟土疙瘩似的,一大一小,反而投緣。

裴錢笑問道:“有沒有煩心事,比如會不會擔心跟孫春王、白玄他們合不來?”

柴蕪搖頭道:“只擔心自己的境界是個花架子,怕去了外邊,隨便到個不是劍修的地仙,就要被收拾得很慘。”

裴錢點頭道:“你是需要找個合適的前輩練練手。”

裴錢一手端碗,一手晃著私藏多年的酒葫蘆,問道:“知不知道,為什麼我師父幾次嘗試為你傳道?”

柴蕪有些茫然,小姑娘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裴錢說道:“雖然我師父很喜歡說自己有個好為人師的臭病,但其實在傳道業解這件事上,師父是一向小心再小心的,絕不勉強自己,苛求他人。”

柴蕪想了想,“曉得答案了。”

裴錢的腦袋,聲道:“好像我們都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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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蕪紅了眼睛,鼻子,仰頭端碗一飲而盡。

年就是我們的影子。它在低低的地方,長久的跟著。偶爾轉頭,回顧人生,就會看到沉默的它,在看著做不得自己的我們。

朱斂不知何時來到了這邊,憑欄而立,旁邊還站著個叼著牙簽的鐘第一。

先前吃過了一頓盛早餐,老廚子說要單獨找鐘倩出門聊幾句,當時鄭大風幾個就覺得殺氣騰騰,便要為鐘第一護駕。

鐘倩卻是擺擺手,示意他們不必慌張,小場面。自己可是跟那姓姜的問過拳,什麼風浪沒見過。吃夜宵這個落魄山傳統,就算天王老子來了也要保持下去。出了院子,跟在朱斂后,一路轉神道臺階,沉默著一起登山,老廚子腳穿布鞋,雙手負后,始終沒說話。鐘倩終于忍不住主開口,說老廚子你打我一頓無妨,絕不還手,但是以后宵夜還得有,再就是打人別打臉……聽著鐘倩越來越心虛的絮叨,朱斂終于笑著說一句,讓鐘倩在游歷路上看護著點他們,不談什麼擔當,良心之類的,就只當是看在幾頓宵夜的份上。

當時鐘倩一怔,之后這個在家鄉被罵娘娘腔的武夫,既沒有斬釘截鐵說什麼承諾,也沒有拍脯說什麼豪言,只說等將來他們回山,老廚子你得專門為他備好幾壇好酒,萬一他鐘倩喝不著了,就余著,給景清他們幾個。朱斂揮揮手,讓他說幾句晦氣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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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山頂,恰巧聽見裴錢的問題,鐘倩聚音語道:“老廚子,是咱們山主慧眼獨,早早看出了柴蕪是可造之材,所以就起了惜才之心?”

朱斂笑道:“那你是不是可造之材?”

鐘倩說道:“必須不是啊。”

朱斂說道:“你可以是。”

鐘倩沉默片刻,說道:“老廚子,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到今天的,更不敢讓別人對我給予期,所以他們罵的對,我就是個娘娘腔。”

朱斂走在前邊,搖搖頭,微笑道:“娘娘腔?你懂個屁的娘娘腔。那些面對權勢便諂、低頭哈腰說話的人,一輩子只會為難更弱者的弱者,才是娘娘腔。鐘倩,捫心自問,你也有臉自稱娘娘腔,你配嗎你?”

鐘倩,“老廚子,你是怎麼做到一邊罵人一邊夸人的,教教我。”

前不久從一個袁黃的家鄉晚輩那邊,聽來個文縐縐的說法。

的靈,如鶯雀翩躚枝頭,飛鴻踏雪泥。積淀的知識,如候鳥的遷徙,江河的合龍。

鐘倩覺得朱斂是當得起這番評價的。不過老廚子年輕那會兒,真是如傳聞那般的皮囊,想來也無所謂才文學如何了?

他那張臉,就是最好的書了吧?

他娘的,真氣人,越想越氣人。

朱斂自顧自說道:“強行者有志,這是一句很有力道的言語。一個人唯有了志向和恒心,才能有一番天翻地覆慨而慷的功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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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并沒有長久怨懟這個世界對他的殘忍和虧欠,恰恰相反,當他們長大之后,還會給予別人更多更大的善意和溫。”

“他們有個共同的名字,‘好人’。當然,別人也會他們‘傻子’。”

鐘倩看著走在前邊形佝僂的消瘦老人,猶豫了一下,問道:“老廚子,家鄉那邊關于你的故事,玄玄乎乎的,都是真的?”

朱斂笑了笑,“水中月,霧里花,浮生事,苦海舟,可憐人,來飄去不自由,什麼真的假的。”

鐘倩說道:“老廚子你是知道的,我讀書,你一拽文我就抓瞎。”

朱斂說道:“民以食為天,知道犒勞五臟廟的宵夜是真的就行了。”

走到了裴錢們這邊,還叼著竹簽的鐘倩,趴在欄桿上遠眺,沒有丟掉竹簽,而是收袖中。

鐘倩沒來由生出一個念頭。

人間有此山,真是上上簽。

裴錢轉頭問道:“老廚子,你就不想跟著小米粒他們一起出山游歷去?”

朱斂笑道:“吾有一樁臥游法,兩腳立定看人間。”

裴錢沒好氣道:“比酸菜還酸。”

老廚子一拍大,屁顛屁顛跑下山去,得趕去后院瞅瞅那幾口酸菜缸的了。

道士仙尉輕輕拍著肚子,打了幾個飽嗝,獨自走下山去。

關于鐘兄弟到底是被老廚子罵一通還是打一頓,會不會鼻青臉腫一瘸一拐,今日起到底有無宵夜可吃……鄭大風溫仔細他們各有押注,仙尉從袖中出幾粒碎銀子,虛握在雙手合攏的掌心,使勁晃了晃,上碎碎念叨著小賭怡,終于是跟著一起押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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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起落魄山外,路過蜿蜒如一線的河流,遠觀如土垤的青翠山巒,拂過層層田疇,吹飛鳥的羽,來此山做客了,清風從山門口,涌向山頂,帶著一陣陣山野花木的清香。

穿一件青道袍的年輕道士,迎風而行,拾級而下,雙袖飄搖如祥云。

年輕道士停下腳步,出一手指,輕輕扶了扶別在發髻間的木簪。

整座人間,無數青山,好像都出現虛影晃了一下,跟隨著那支被扶好的木簪,即將跟隨大地,悉數歸于正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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