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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來》 第一千二百零二章 既然事功何為回報

說是三進院落,其實占地極大,形制和規格堪比藩邸,建有鴟尾的廡殿頂,鋪碧綠琉璃瓦,正堂廳面闊七間。

進了國師府,到了第三進院子東廂房那邊用以議事待客的偏廳,陳平安移兩條椅子,分別坐下,相對而視。

他們互換主客份。當年青峽島難登,陳平安終于是上島了。如今國師府難進,劉老仍然是落座了。

劉老已經施展障眼法,臨時罩了一件備用法袍,用以目驚心的傷勢,還要運轉水法,遮掩滿的鮮氣。

不可謂不狼狽,自從躋上五境之后,就再沒有如此遭罪了。

謝狗跟著進了屋子,也不搬椅子坐下,去了頂天立地的書架那邊出本書籍,裝模作樣翻閱起來。

陳平安用眼神示意不必留在這邊。謝狗一本正經說道:“若是這廝心懷恨意,暴起殺人,我也好為國師護駕。”

劉老眼皮子輕輕搐幾下。

陳平安揮揮手,謝狗只好將那部書籍收袖中,好像是大驪京城欽天監的本,是有錢都買不著的珍貴孤本。陳平安瞪眼,謝狗只好將書放回原位。

等到的謝狗走出屋子,陳平安抖了抖青衫長褂,翹起二郎,說道:“劉島主隨意些,我們可以閑聊一刻鐘。”

劉老默不作聲,手捂住心口,被那貂帽從背后攮了幾劍,雖是“外傷”,不致命,卻也傷及了神和神,再多一劍,恐怕就要影響到大道本了,就會有跌境之憂,而且絕不會是只跌一境。

由此看來,這個能夠站在十四境小陌后的落魄山次席供奉,謝狗,比劉老預期的飛升境巔峰劍修,道力還要再高一點。

先是跟劉蛻的斗法一場,再被劉蛻真追殺,又被謝狗,劉老仙人境之后辛苦積攢下來的那份道行,都打了水漂,一些個用來保命和搏命的箱底手段,都差點用了,說不心疼就有鬼了,何況現在的劉老,還是字面意思的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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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在逃亡路上,劉老就已經想明白了,此次設局伏殺自己,是云窟福地姜氏家主的擅作主張,跟陳平安沒有關系。

劉老說道:“不要跟高冕惡了關系。”

陳平安說道:“當然。”

劉老一時間也不知如何開口,癱靠著椅背,劫后余生,恍若隔世。

陳平安沒有要殺他的意思,姜尚真也可能是故意敲打他,才好價,得到他心目中最大的利益。但是天謠鄉劉蛻那條瘋狗,是真的想殺他劉老。如果說在花神廟附近私宅那邊,劉蛻還有掂量掂量他劉老道行高低的意思,等到在京畿之地,真面,雙方算是徹底結下死仇了。

劉蛻確實不俗,在京畿之地斗法期間,這位扶搖洲的過江龍,渾散發著一種極為冷酷極殘忍的道氣,全無譜牒修士瞻前顧后、權衡利弊的做派,絕不講究什麼一洲道主的臉面、風范。總結起來就是一句話,我今天就是要搞死你!

等于是先后被劉老戲耍了兩次,劉蛻絕不會善罷甘休。劉老對此倒是沒什麼怨懟和憤懣,既不會怕了劉蛻,從此戰戰兢兢過活,也不恨姜尚真,反正自己也不是什麼好鳥。

姜尚真本就是個格難測的多面人。落魄山首席供奉周,玉圭宗上任宗主,云林姜氏家主,不同的份,姜尚真就會說不同的話,做不同的事。

至于謝狗的出手,大概就像百姓人家里邊的稚,生悶氣了,就踢一下桌凳而已?

否則真想出劍殺人,劉老再不認命也得認命了。

劉老從袖中出一只瓷瓶,倒出幾顆仙家丹藥,往里一丟,大嚼起來。

對于他這種格的野修而言,今日風波,老子都能沒死,毫不氣餒,反覺痛快,想要獨自豪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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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對花神廟附近宅子的況,可謂了如指掌,不僅僅已是飛升境,有宋云間坐鎮國師府,京城風貌一覽無余,比任何掌觀山河神通都要管用。但是也沒攔著劉蛻的出手,只會在關鍵時刻才會讓小陌或是謝狗出手。書簡湖是你劉老的書簡湖,大驪京城便不是我的大驪京城了?

劉老默默運轉氣機,以補人山河和治療,兩件法袍底下,以眼可見的速度筋,白骨生

陳平安見劉老沒有開口說話的意思,主說道:“一座書簡湖,不是真境宗要換掉,現任湖君也要換人。不過姜尚真做事,急了點。”

若說姜尚真是放浪行事,那就還真是冤枉了他。姜尚真是想要一鼓作氣,緣于當下的新飛升陳平安,上還帶有一寶瓶洲的氣運。那麼現在做出的決定,對于大驪朝廷或是落魄山,只要是與陳平安牽連越深的,就越容易事半功倍。這等千載難逢的良機,過時不候。一旦錯過了,哪怕是明天做出同樣的決定,也不是不能事,但是有可能事倍功半。姜尚真是個生意人,怎麼花錢是很隨心所的事,但是怎麼賺錢,姜尚真有自己的執念。

凡俗覺知不到虛無縹緲的國運氣數,大修士卻是冥冥之中自有悟的。

劉老盡可能快速恢復道力,主趕來國師府,將劉蛻攔在京城大陣之外,劉老只是得了一張暫時的保命符。今天等他出了國師府,是什麼景,能不能走出大驪京城都還兩說。

陳平安笑道:“你的脾氣也燥了點,好歹聽姜尚真把話說完,聽聽看他打算將你貶謫到哪里去趴窩。”

“這好像不是你的一貫風格。”

“對了,天化日之下,疑神疑鬼,總是做賊心虛。心里邊沒有鬼,何必怕天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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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里,劉老猶豫了一下,大略解釋道:“我以仿儒家本命字的旁門手段,祭出那兩尊文武廟神靈,其實支撐不了太久,而我見到姜尚真的第一眼,就已經施展這份神通了。既沒心,也不敢陪著姜尚真一直說廢話。我就怕他既知曉幕,又清楚我的脾氣,是在故意拖延時間。”

陳平安點點頭,也沒有就“本命字”去刨問底,轉移話題問道:“冒昧問一句,那些仿冒張鎖劍符的腳由來?”

劉老說道:“我有個徒弟,是云林姜氏庶出,姜韞,國師肯定還記得他。他有一張于老真人的鎖劍符真跡,我悉心鉆研數十年之久,才勉強能夠仿造出來。”

陳平安說道:“劉島主在符箓一道的造詣,稱不上絕頂。”

劉老扯了扯角,沉默片刻,“就不問問看,我是如何能夠仿出本命字神通的?不是我自視過高,任你旁觀得再仔細,想要學去,終究是徒勞。”

陳平安說道:“那我就真是辱你了。”

停頓片刻,陳平安笑著補了一句,“我也不與你做這樁買賣。”

在國師府,我強取豪奪,白拿你劉老一份殺手锏,是辱昔年書簡湖的湖主。但要說你肯主拿出這份道法,從我這邊換取一張護符,也是休想。

劉老轉頭向外邊院子的一樹桃花和金冠道人,輕聲道:“不管你信不信,門外最后那句話,是我的真心話。”

遙想當年,青峽島的年輕賬房先生,懷一塊篆刻有“吾善養浩然氣的”玉牌,才能登島,才能活著離開宮柳島。

陳平安點頭道:“我相信。不過我還是那句話,我們都難辭其咎。”

劉老嗤笑一聲,城府再深,機緣再好,破境再快,到底是書生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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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魚站在書房門口,輕聲道:“國師,竹籃堂蕭樸到了。”

陳平安點頭道:“讓稍等片刻。”

劉老說道:“給句準話,你打算如何置我?”

陳平安說道:“先回你的書簡湖繼續待著就是了。”

劉老皺眉道:“這也算準話?”

陳平安說道:“那就換個說法,明天戌時之前,劉老必須趕到宮柳島,聽候發落。準不準話?”

劉老一時語噎。

陳平安說道:“我目前也只是想了個大概,耐心等著吧,放心,你們都不會等太久。”

劉老嘆了口氣。難以想象,等到眼前男人再次踏足書簡湖,會是怎樣的景了。

陳平安轉頭向院的景象,淡然道:“各照隅隙,鮮觀衢路。”

陳平安站起,劉老只好跟著起,哪怕陳平安從始至終都沒有說徹。

陳平安笑道:“劉島主就不擔心回去的路上?”

言外之意,你劉老真不服低個頭,請我陪著你一起走到國師府門口,甚至是干脆拉著我一起走回花神廟那邊?

比如一離開京城就被歸攏了神的劉蛻,給堵住去路。又比如不敢出城面對劉蛻,卻先被崔東山和姜尚真逮住,問家底。

劉老笑罵道:“真他娘的記仇。”

陳平安率先過門檻,劉老跟著走出屋外,拱手作別,陳平安雙手籠袖點點頭。

劉老大步走下臺階,卻被一掌打在后腦勺上邊,劉老一個踉蹌。

劉老愕然轉頭,隨即恍然,好家伙,這才真正的記仇!

原來當年劉老就曾一掌拍在陳平安腦袋上。

在那之后,天地茫茫,水波浩淼,一葉扁舟,兩粒芥子。兩頰凹陷、穿棉的年輕人,負責撐蒿劃船,劉老乘船游覽湖,由著前者狐假虎威。期間小船停在湖心,一起垂釣,各自拿出跑江湖的家伙什,一起燉了那五條掌大小的冬鯽。前一刻還是生死相向的雙方,在舟中一起飲酒笑談。

陳平安說道:“回頭等我去了書簡湖,還給劉島主一尾冬鯽。”

劉老心中大定,“姜尚真和崔東山那邊?”

陳平安微笑道:“我說了算。”

劉老繼續問道:“劉蛻呢?”

陳平安說道:“還是我說了算。”

走回屋子,容魚很快帶著木簪布如同市井婦人的蕭樸來到這邊。

洗冤人三脈,除了總堂,西山劍一脈,以劉桃枝為首。櫻桃青一脈的刺客,魁梧空懸多年,其中掌管竹籃堂的蕭樸一直未能補缺。鋦碗人,不明。

蕭樸說道:“名冊已經給容魚了。”

陳平安看似玩笑道:“不會有吧?”

蕭樸本想保證什麼,猶豫了下,還是改口道:“那我再跟總堂聯系一次,對一下檔,免得有什麼誤會。”

陳平安開門見山道:“我允許你們進寶瓶洲,但是有兩個條件。”

蕭樸神一震,說道:“國師但說無妨。”

陳平安說道:“第一,你們必須是在大以南。第二,要跟大驪刑部保持通,比如三年一次的談。”

蕭樸呲牙,思量片刻,說道:“剛好兩件事一起跟總堂匯報了。國師等我消息?”

陳平安點頭道:“蕭堂主,能否在酉時之前,給我個確切的答復?”

蕭樸說道:“可以!”

陳平安笑問道:“回報呢?”

蕭樸反問道:“國師的第二個條件,難道不是一種回報?”

陳平安點頭道:“當然是回報。然后呢?”

蕭樸無奈道:“這麼快就需要跟總堂匯報三件事了。”

陳平安說道:“看來你們不太習慣跟人談買賣。”

蕭樸覺得自己一直被牽著鼻子,便有些氣悶。

陳平安緩緩道:“事先說好,你們只有一次開價的機會,談得攏,這件事就算敲定了。我們雙方既能在大上,保持一種井水不犯河水的關系,同時也能互通有無,有利則聚,無利則散,清清爽爽的,既不談什麼道義,也不用談什麼家國天下的懷。可如果我對你們開的價格不滿意,那你們就別再找我談了。”

“你們很忙,我也不是閑人。”

“你們對我已經再悉不過了,但是我對你們其實還是霧里看花。洗冤人如果覺得我開價太高了,談不攏,就認為可以繞過大驪王朝去南邊落腳,大驪王朝管不了南邊的事務,名不正言不順,所以你們偏要手到寶瓶洲南部,到時候起了糾紛,洗冤人總堂認為這場架,可以吵到中土文廟去都不理虧,那我們就……試試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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