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子政對著明湛行了一禮。
明湛一笑,“多謝父王,有勞朱大人了。”他知道朱子政出鹽商世家,景南將人派給他,自然是要助他一臂之力了。
阮家。
務府已將大禮時的喜服冠送來,端的是華貴非常。即便是阮夫人著冠上那一顆桂圓大小的方小說珠,也忍不住連連贊歎,“這樣大的方小說珠真是不多見了。”
邊兒上媳婦子跟著奉承,“咱家三姑娘過去就是世子妃,日後就是王妃娘娘,有大福氣的人自然要用這樣的寶珠。”
“好了,隨我送去給晨思,讓試一試,明日要行大禮,這孩子心思重,我得好生開導開導。”阮夫人滿眼的歡欣得意,帝都之中,有這樣福氣的人能有幾個呢。起時,頭比往日抬高三分,眼角眉梢俱流出一子高傲。
阮晨思的院裡異常熱鬧,姨母舅母姑母堂嫂表嫂,只要能沾上邊兒的親戚們全都到了,鬧哄哄的說著話兒,阮鴻羽的媳婦兒在一旁招呼著一家子長輩。
阮夫人進門笑道,“務府的人來,到底不好怠慢,我失禮了。”
“應該的。一家子不必講究這些。”一個四旬婦人眼尖的看到後面用大紅蓋頭蓋著的冠,隔著蓋頭就能看到寶融融,不由又是眼熱又有幾分羨慕,“這是三丫頭的冠吧?”
一群婦人均是贊了又贊,阮晨思只管坐在床上低頭裝靦腆,孩兒家大婚前總有幾分,臉兒上的紅暈倒也不全是胭脂的緣故。
阮家一個貴妃一個世子妃,真是榮耀至極,而且兩個兒都是阮夫人嫡出,親戚們皆人人奉承,阮夫人笑著謙了又謙,心裡想著低調,只是笑聲止不住的比平日要高八度罷了。
人們正在高談闊論,外面侍進來稟道,“太太,老爺請太太過去,說是鎮南王府來了人。”
阮夫人只得又告了罪,忙扶著丫環的手,急急去了,邊走邊問,“哪個來了?”
侍在阮夫人邊低語,阮夫人臉一僵,三步並兩步的出了二門,直奔阮侯爺的書房。
阮侯爺嫁,聖上親賜的婚事,又是與鎮南王府聯姻,聖上特意許了阮侯爺三天假。
書房闊大軒麗,氣氛卻與外面的喜慶大不同,幾乎是靜針可聞。阮侯爺與阮鴻雁俱在,一坐一站,皆板著臉皺著眉,阮夫人吩咐侍在外頭伺候,進門兒關了門方問,“老爺,喚我來可是有事?”還要假借鎮南王府之名。
阮鴻雁給母親行禮,見父親不開口,只得輕聲道,“母親,三妹的婚事,怕是有變。”
阮夫人眼前一黑,險些跌倒,阮鴻雁眼尖的扶了母親一把,順勢攙母親在父親下首坐。阮夫人不顧眼前一陣陣發黑,拽住兒子的胳膊,眼都紅了,急聲問,“怎麼了?是不是鎮南王府有變?”
“與鎮南王府無幹,”阮鴻雁緩聲道,“今天有人送了一封信來,母親請看。”自袖中出一封信,奉予母親。
阮夫人也是出名門,雖無甚文采,字還是認得的,看信並不費力,倉促一閱,臉驚的煞白,看向丈夫,“老爺,老爺,這是怎麼回事?”
阮侯爺手裡握著一盞茶,鷹目如隼,銳力迫人,“先帝時方皇後聘晨幽為太子良娣,太子早立,先帝又獨寵皇後一人,我從未想過當今皇上會登基。太子妃李氏出鎮國公府,李氏已誕下太子嫡子,鎮國公有一子,年紀與晨思相仿,我想著門第也算相宜,鎮南公來信相詢時,我便回了一封。”阮侯爺淡淡地,“這封是仿的,不過,上面的話一句不差。後來朱家壞了事,殺的殺,流的流,大赦之年也不見有人回來,這事,我便忘了。”
阮侯話裡有諸多破綻,只是這會兒相問之時,兒的婚事要怎麼辦才好?阮夫人急出兩眼淚花,“這可如何是好?莫不真是李家人回來了。”
“李家已經完了,哪怕回來,姻親故舊,也多化作塵土。如果真有李家人回來,想繼續婚約,也該大大方方的拜帖進門,如此我們給些銀兩,暗中解決這樁婚約也非難事。”阮侯爺臉沉肅,“如今人不面兒,反行鬼祟之事,這樣只送來一封信,顯然是有所圖謀。”
“那是要錢,還是要別的什麼?”阮夫人急聲問。
阮侯爺苦笑,“若是要銀子倒簡單,我拼著一把骨頭,哪怕賣宅子賣地也能堵住他的。”
阮夫人此時已經稍稍冷靜下來,“誰送的信?送信的人呢?”
“是有人從書房的隙裡塞進來的,父親一大早就瞧見了,我與父親將書房裡當值的人審了個遍,到現在全無頭緒。明日就是三妹妹的好日子,若是有人鬧到鎮南王府去,不說鎮南王,皇上也饒不了咱家。”阮鴻雁輕聲道。
“那,那可怎麼辦?”阮夫人六神無主的問兒子,又看向丈夫。
“暫時不要讓三丫頭出嫁。”阮侯爺面無表,聲音沉,“先拖的一時,你進宮跟貴妃商議一下。”
阮夫人忍不住流下淚來,大喜大悲的刺激下,眼角層層疊疊的細紋再也遮掩不住,心肝碎,“帖子都撒出去了,還有鎮南王府那邊兒,豈不比咱們更要臉面。再說,鎮南王府是守信守禮之家,當初公主府的小郡君,即便死了,牌位也嫁了過去。我們讓三丫頭生病,哪怕起不來,鎮南王府若執意娶,又能如何?威脅老爺的人豈肯放過這樣的機會。”
“我進宮去跟皇上請罪吧。皇上看在貴妃和五皇子的面子上,當留我一條生路。”
“父親萬萬不可。”阮鴻雁制止,他心中早有算,此時也顧不得太多,心一橫道,“依我說,那人在暗,不求財不求利,看來是要治我阮家於死地。父親進宮請罪,皇上親自指的婚,要如何跟鎮南王待?更有甚者,會連累到貴妃和五皇子。以往雖有婚約,可誰知道李家人在是不在?十幾年都沒音信,我們為三妹妹另外擇婿也是應有之意。”
“明日只管讓三妹妹出嫁,我會給三妹妹押轎。介時如有意外,我只說不知此事。”阮鴻雁咬了咬牙,“觀鎮南王世子娶牌位一事,此人頗是注重聲名,若有人鬧出來,不僅我們丟臉,鎮南王府也是一大笑話!我猜鎮南王府不會讓人來的。再者,這是賜的婚事,即便說妹妹先前與李家有親,可一無放定,二無信,只這一封信,是真是假?經年之,也做不得準。”
“只要了大禮,鎮南王府怎能容人說。只是三妹妹有些艱難,妹妹素來伶俐,又得王妃喜歡,日久見人心。往後有了嫡子,慢慢也就好。”阮鴻雁眉目冷凝道,“介時也可以細查,幕後主使之人。”
阮侯爺尋思良久,半晌才有了決斷,“就這麼辦吧。”
阮夫人仍有些惴惴,“要不要先跟晨思說一聲。”
“母親萬萬不可。”阮鴻雁一彈手邊兒的信,越發鎮定的道,“這不過是一封議親的事,何必要跟妹妹提。當年敬敏長公主下嫁魏國公前,誰不知道魏國公已與朱家姑娘議親,那還是下了小定的。當時不過因並未大婚,先帝瞧中魏國公,一道聖旨頒下,魏朱兩家婚事就此做罷,魏國公乖乖的尚主。母親也只管當做無此事一般,叮囑妹妹出嫁後要事翁姑以孝才好。”
阮夫人被兒子幾句話勸的稍稍有了底,忙拭了淚,阮鴻雁喚人來打了水伺候母親重新梳洗,又上了妝洗,阮夫人才提點起神去應酬,只是再也沒有往時那般得意氣焰。
阮侯看向兒子,心中有幾分欣,“你也出去應酬應酬吧。”
“還是父親去吧,那些奴才,我還是再去審一審,說不得有些許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