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錦瑤算是來得晚的,住的遠,不如其他姑娘便利,等來的時候,榮寧堂里已經坐滿了人。
老夫人穿著暗紅織金比甲,頭上帶著牡丹護額,端坐在羅漢床上。看到人來的差不多了,就清了清嗓子,難得和善地笑道:“你姑姑一回家就和王妃說了咱們家的事,王府的老祖宗聽了后很歡喜,就連王妃也喜歡咱們家的姑娘。你姑姑傳話回來,說過幾日,王妃就正式下帖子,要請咱們長興侯府過去做客。打發回來傳信的人已經到了,估計沒幾日,王妃的請帖就送到了。”
姑娘們立刻低低地歡呼起來,七姑娘撲到老夫人懷里,說:“太好了,我還沒去過王府呢!”
七姑娘年紀小,還沒到由母親帶著出門的年紀,所以對出門格外熱衷。其他幾個姑娘比七姑娘年長些,但也很出門,聽到過一段時間們能出門,還是去外地的懷陵郡王府,幾個姑娘激地著手帕,迫不及待地和好地姐妹討論起來。
楚老夫人也笑著看們鬧,沒有喝斥們注意規矩。現下世道對子格外苛刻,大多數孩子從出生就被關在后宅,能走的最遠的距離就是二門,一年了除了上元節、三月三,其他時候很能出門。現在們突然得知可以出門赴宴,還是去太原的豪門懷陵郡王府,再持重的姑娘都難耐激。
楚老夫人等姑娘們興勁過去后,才說:“這次去郡王府做客非同小可。你們平素很出門,既然出去就要拿得住臺面。趙氏……”
趙氏上前一步,應道:“兒媳在。”
“姑娘們這一季的服做了嗎?”
“咱們家的姑娘每季四套裳,已經發了。”
“已經發了呀……”楚老夫人想了想,說,“難得們能出去走走,再給們做一新服吧。一會我李家媳婦進來,你們喜歡什麼料子就自己去挑,挑好之后,銀錢都從我這里出。還有頭面,我記得上次打新頭面還是過年的時候,現在你們的首飾還夠嗎?”
小輩都是人,聽了這話,自然齊聲說:“祖母,我們的頭面都戴過好幾次了,請祖宗心疼心疼我們!”
姑娘們撒,幾個得臉的丫鬟也說:“老夫人最是大方呢,在幾個姑娘名下,要什麼沒有?”
楚老夫人被哄得大笑,說:“你們幾個潑猴!那好吧,珍寶閣的人進來,你們喜歡什麼就自己去挑。我已經老了,沒得可打扮了,倒是你們幾個年輕姑娘,正是青蔥鮮亮的時候,不能怠慢了。”
閻氏拍楚老夫人的馬屁:“娘,你這話我可不認。你還年輕的很呢,那次我娘家的人來,還悄悄和我說,要不是知道那時我們侯府的老封君,差點以為您和我是同輩呢!”
這話說的實在骨,就算為了討婆婆歡心,趙氏都說不出這種話來。可是閻氏能,所以不怪閻氏是三個兒媳里最有臉面的。楚老夫人用手指去懟閻氏的頭:“你呀,沒大沒小,這種話也能說得出口,就不怕晚輩笑話!”
閻氏說:“娘,我冤枉!我明明說的是實話!”
七姑娘拱在楚老夫人懷里,應和道:“我娘說的沒錯,老祖宗還健朗年輕著呢!”
顧嬤嬤幾人笑著應是,楚錦嫻坐在楚老夫人邊,淡淡微笑。楚錦瑤站在堂中,沒有像其他幾個姐妹那樣妙語連珠,不斷說討巧話,只是笑著應景。
楚老夫人被哄得合不攏,說:“你們一個個的,比那黃鸝都要巧!還當我不知道你們想做什麼呢,還不是打著我私房的主意!行吧,咱們家難得怎麼熱鬧,不必珍寶閣的人進來了,干脆你們三個媳婦都走,帶上各自的姑娘,去街上好好挑幾個合心意的頭飾。不拘花了多錢,都從我的賬上走。”
哎呦,閻氏一聽,笑得眼睛都快沒了。楚錦瑤看著這副場面,也覺得開心。
榮寧堂里和樂融融,楚錦妙勉強地笑著,看了一會,悄悄退了出去。
名義上還被足,但是遇到這種大事,也要到老夫人面前來。如果誰都不說不提,大家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足的事就算過去了。
若是以前,楚錦妙會是姐妹里最活躍的。是長房嫡,長興侯的親生兒,遠比二房、三房的孩更尊貴。長房只有兩個嫡,楚錦嫻端莊持重,不會說這些討巧話,而楚錦妙作為嫡,便是最有資格在祖母面前撒買癡,引得眾人注目的人。可惜,楚錦瑤的到來,讓這一切戛然而止。
更何況,自從發生上次那件事后,楚錦妙見了老夫人總有些難。一見到楚老夫人,楚錦妙就想起自己栽贓失敗這件事,說不清是懼怕還是刻意回避,楚錦妙越來越不想面對楚老夫人。就連姐妹們撒討巧這種場合,楚錦妙都很說話了。
楚錦妙避開人群,自己往外走。站在侯府的抄手游廊上,抬頭去看瓦藍的天空。后楚家姑娘們的笑聲不斷傳來,楚錦妙聽著,不控地手,拉了上的披風。
曾經,也屬于這些笑聲里的一員,可是現在,里面的祖母不是的祖母,姐妹不再是的姐妹,再也不起腰板,和長興侯府的姑娘們斗,對侯府的下人發號施令。更甚者,祖母還對起了間隙。而這一切,都是因為楚錦瑤。
楚錦妙不控地想,楚錦瑤為什麼要回來呢?才是在這里長大的人,侯府小姐的稱號,楚家的親戚姐妹,本來都是的!現在突然冒出一個楚錦瑤,還說的十三年都是錯的,楚錦妙怎麼能甘心接?
楚錦妙又站了一會,實在不了屋里接連不斷的笑聲,著臉走了。罷了,既然楚家的人不再接,那也不稀罕!已經十三了,很快就可以議親,會給自己找一個面高貴的夫家,風風高嫁,好好去過自己的小日子,然后讓楚家這些人,捂著腸子后悔去吧!
榮寧堂里,祖孫幾人說笑了好久,一個丫鬟四看了看,說:“四姑娘呢?剛才還在這兒。”
屋里的氣氛微不可察地凝滯了一下,老夫人笑意漸漸收斂,數著手中的佛珠不說話。楚錦嫻端坐在老夫人邊,仿佛沒有聽到,二姑娘一如既往地當形人,三姑娘大大地翻了個白眼,怪氣地哼一聲。楚錦瑤位置很敏,早就發現楚錦妙不在了,只是沒有說罷了,現在當眾問出來,才不會搭話。最后,還是三房的六姑娘說:“屋子里有些熱,四姐許是到外面氣去了吧。”
趙氏著急道:“不好,在人多的地方容易,母親,要不我出去找找?”
老夫人淡淡開口:“既然出去氣了,那就讓好好緩一緩吧。過一會自己會回來的。”
竟然找都不找?趙氏著急地不行,但是卻不敢違逆楚老夫人,只能不不愿地低頭應道:“是。”
閻氏斜眼瞅著趙氏,暗暗笑了一聲。
果然,又過了三四天,懷陵王妃的帖子就送到長興侯府了。王府的拜帖端貴又氣派,四周甚至用金箔了花紋。閻氏拿著請帖嘖嘖稱嘆:“不愧是王府,就是大手筆。一張用過就扔的帖子罷了,竟然還用真金裝飾!哎呦,真是……”
趙氏覺得閻氏很丟臉,遂撇過臉不再看。們幾個今日穿戴一新,都聚在老夫人這里,等人來齊了就一起上街。其他幾個姑娘聽了閻氏的話,雖然覺得閻氏有些小家子氣,但是心里都明白,懷陵王府和長興侯府,在這些看似無關要的細節上就拉開差距了。長興侯府給客人發請帖,怎麼舍得用金箔花,可是懷陵王府就完全不在意。便是長興侯府揮霍的起,也沒有這個資格,這些金銀裝飾,只有皇室可以用。
人齊了,楚錦瑤由母親帶著去給老夫人請安,得到了老夫人的允許后,才在兄弟的陪同下,登上馬車,慢悠悠地朝大街上駛去。
這是楚錦瑤第一次到市集上來。原來住在蘇家,沒有資格跟著父親去縣城趕集,后來猝不及防被長興侯帶走,一路坐著馬車就回到長興侯府,都沒來得及看一看太原城是什麼樣子。現在終于出來了,一路上都興非常,幾乎按捺不住要掀開簾子朝外看。
但是楚錦瑤到底不敢,和楚錦嫻坐在同一輛馬車上,趙氏和楚錦妙在另一輛馬車。楚錦嫻在搖搖晃晃的馬車里依然坐的端莊,即使楚錦嫻沒朝這個方向看,楚錦瑤也知道,楚錦嫻不會讓干出掀簾子這種有失面的事。
楚錦嫻許是看出來楚錦瑤激地坐不住,其實不需要看,楚錦瑤已經表現出來了。楚錦嫻無奈又心酸,低聲對楚錦瑤說:“街上人多眼雜,被人看到了我們的臉不妥。等到了珍寶閣,你就可以大大方方地看了。”
楚錦瑤愣了一會,才反應過來楚錦嫻在安,楚錦瑤寵若驚地說:“我明白,謝謝長姐。”
楚錦嫻的話不假,侯府的馬車走了一會,拐過一個彎,果然車簾外的嘈雜聲遠了,就連路面也平整了很多,馬車不再上下顛簸。楚錦瑤耐著子等了一會,聽到馬車在地上磕了一聲,一陣忙活后,車廂外響起丫鬟的聲音:“大姑娘,五姑娘,珍寶閣到了,奴婢扶您下來。”
楚錦嫻先走,楚錦瑤由丫鬟扶著,慢悠悠走下馬車。其實楚錦瑤從小活慣了,車廂到地面的距離,輕輕一躍就可以落地。但是當著這麼多的人,可干不出這種事。
楚錦瑤落地后,立刻回頭去看街道。這一條街都是賣錦繡、金、玉石的,來來往往非富即貴,可見宦或者貴族人家的馬車。楚錦瑤看著大開眼界,還沒見過這樣廣闊氣派的商街呢!比蘇父蘇盛口中的縣城不知氣派多倍。
秦沂見了楚錦瑤的模樣,忍不住低聲說:“一條普通的街道而已,至于嗎?你若是真的喜歡,應當去看京城的商街。”
楚錦瑤的眼睛亮晶晶的,也悄悄問秦沂:“京城比太原還要大嗎?”
秦沂輕輕笑了:“不過是太原而已,自然不能和京城比。”
楚錦瑤發出低低的贊嘆,太原都讓大開眼界,而京城比太原還要廣闊宏偉,那又是何等的場面呢?楚錦瑤暢想了一會,最后有些泄氣地說:“可惜我是無緣去見京城了,只能在夢里想一想。”
“怎麼會?”秦沂說,“你若是想去,那還不簡單?”
楚錦瑤輕輕搖頭:“我是一個姑娘家,平日里連門都不能出,更何況遠赴京城呢?就算嫁人,我也不想去那樣遠的地方。京城再好,也和我沒什麼關系,我的家在太原,我不想離父母太遠。”
秦沂這回沉默了,他再一次意識到他和楚錦瑤天塹般的不同。
“姑娘!”山茶的聲音從后響起,拎著子,匆匆忙忙地跑下臺階,走到楚錦瑤邊,一迭聲埋怨道,“姑娘你怎麼一個人躲在這里?我以為你跟四姑娘們進去了,倒我一頓好找,還被大姑娘埋怨!你怎麼老是一個人跑!”
這話說的,秦沂沉了臉,險些就出口喝斥這個婢無禮。敢這樣和楚錦瑤說話,誰給的膽子?楚錦瑤約覺秦沂緒有些暴躁,輕輕手覆在玉佩上,然后對山茶說:“我知道了。長姐在里面等我?”
“是。”山茶被楚錦嫻罵了一頓,心里氣不平,還想再說,卻看到楚錦瑤越過,直接朝里走了。
山茶直接被楚錦瑤無視了,越發氣悶,但好歹知道自己的份,店里杵著那麼多主子,隨便一個就能單手死,可不敢在這種地方和五姑娘鬧起來。山茶只好忍著氣,撅著跟在楚錦瑤后,灰溜溜往店里走。